蓁蓁不动声色将吸墨纸揉作一团,扔进桌底的字纸篓里,挪开笔砚,指挥他搬来绣墩,两人并肩落座,少女取出一只织锦裱糊的精致卷轴,正色道:
“这是我百花镜庐嫡传的经脉详图,名叫澡雪图,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以及经脉所行的穴道等,图中画得十分详尽,很容易懂。师祖婆婆说,这图乃本门开基祖师浮幻仙子传落,虽经后人描摹过无数次,但祖师的精神仍在,学习时必须心无旁鹜,莫生杂念,以免对浮幻祖师不敬。你记好了。”
梁盛时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对这卷轴拜一拜?当是拜浮幻祖师她老人家。”他本是嘴贱讲干话,蓁蓁却一愣,道:“那……你拜就好,我是镜庐之人,平日经常参拜,看图的时候应该不用……就不用拜。”明显没反应过来,但毕竟得端着小老师的架子,不能让学生问倒了,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她这种时候特别可爱,明明手足无措、还非要维持一本正经的模样,要不是担心人设崩塌,实在很难忍住逗弄她的冲动。
梁盛时干咳两声,整肃仪容,朝织锦卷轴端手抵额,拜了三拜。
蓁蓁满意点头:“这样应该可以了。”不会以后就纳入正式流程了吧?
少女摊开澡雪图,轮到梁盛时一愣,下巴差点“匡啷!”掉桌上。
迥异于裱糊的华丽金线刺绣,里头泛黄的纸张是有年代感的,难怪蓁蓁小心翼翼。
图上四角盖着大小不一的朱印,感觉像是故宫博物院里被印章Boyaka乾隆蹂躏过的书画名帖;以细墨线描绘的人形十分精致,经脉是青绿二色线,穴位以红点标注,果然十分易懂。
问题只有一个。
图中人眉清目秀,杏眼朱唇,曲线宛然,居然是赤裸的女体。
非惟双乳,连大腿并拢处的Y字线都描绘得腴润性感,更别提侧面图的峰壑起伏,尖翘的乳头和贴肋的乳袋折子纤毫毕现,绝对是顶级春宫画的等级。
想想似乎也合理:少林寺的十八铜人全是裸体兄贵,只收女徒的百花镜庐,教材以女体呈现,岂非是理所当然?
起码不用画出小鸡鸡,奶子阴户谁还没有了?
“这是膻中穴,是任脉行经的穴位,任脉是奇经八脉之一,位于身体正面。”少女目不斜视,指着人形双乳间。
“这是鹰窗穴,属于足阳明胃经;这是天溪穴,属于足太阴脾经;这是乳根穴,也是足阳明胃经……”环着人形的左乳指了一圈。
她想直球对决。
把最尴尬的部分在一开始就径行披露,毋须拉扯,徒增暧昧模糊的空间。
若伏玉表现出魂不守舍、甚至不甚安分的登徒子模样,那也不必教了,到此为止。
少女之前如此犹豫,就是在思考这些吧?
对她为救男童所下的决心,梁盛时暗暗佩服。
虽说蓁蓁想帮的该是未被夺舍前的伏玉,但社畜青年佩服之余,也不禁有些感激,连忙收拾心神,边专心听讲,边生吞活剥似的记忆背诵。
穴位名虽多是两字,但冷僻者不少,且命名的逻辑极为混乱。
像乳头中央叫“乳中穴”听着还行,乳房上方叫“屋翳穴”是什么鬼?
倒不如叫凹呜穴算了,反正男人看到奶子就会发出凹呜的狼嚎声,这不好记多了?
梁盛时听着听着,连图上千娇百媚的女体都索然无味了起来,满心烦躁,想起从前是怎么背单字的,向少女讨了纸笔,每个穴位的名称写上十遍,果然大幅改善听东忘西的绝望处境。
拥有伏玉认知的梁盛时,对自己的毛笔小楷如此端正秀丽一事,差点又惊掉了下巴。
这当然是“得到(伏玉)对世界的认知”的外挂所致,梁盛时是在预期到会如此发展的情况下才做的决断,然而实际目睹时仍大受震撼。
它就像是某种前世的肌肉记忆,这技能几乎就刻在DNA里,他却对它一无所知。
“你字挺好看。”
蓁蓁凑近端详,浏海几乎搔着他面颊,鲜果般怡人的幽香漫入鼻腔,带了股若有似无的温郁乳甜,像睡前捧着热好的牛奶,很容易想像是来自哪个快挤爆襟口的部位,嗅得少年心中一荡,不由得面颊发烧。
这样的情境让他想起小学段考的前一天,约心仪的女同学到家里温书,就算心儿怦怦跳,还是会担心考不好被老师打手心,多少还是会认真念书的。
抱持着暧昧羞喜的单纯与天真,也就这会儿了。
换作国高中生,肯定先干了再说,再没有这种令人泛起姨母笑的纯情时刻。“这字怎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