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那日盛太跟他单独聊过以后,贺尘晔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那会儿他忙于盛怀宁的事情,脑子里都在无休止地思考对于这段感情,他到底该何去何从,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
沉默了会儿,贺尘晔情绪没什么起伏,但还是觉得蒋昀言语间有些过于严肃,几不可闻地短叹过后,才道:“董事长,因为我的私事,差点给公司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我难辞其咎,其实——”
话没说完,蒋昀抬手止住,似是知道他会说什么,便索性不再拐弯抹角,“尘晔,你不必感到于心不安。从一开始,我器重你,就是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和行事作风,百信需要你这样的人,再者,损失你已经利用自己的人脉填补完整,功过相抵,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从百信大楼出来,贺尘晔从未这般轻松过。
这种惬意的舒爽还来不及过多感受,就被待会儿还要面临的事情给敲打清醒了。
公证处知道他要来,早就将公证书妥帖收好了。
递给他的时候,再三叮嘱他不要着急,可以坐下来仔仔细细地核对。
贺尘晔眉眼一扬,露出释怀的笑,只翻看了一遍,就急急忙忙驾车离开了。
再停下来,是在半个小时后。
地点是——紫澜山庄。
这一次,贺尘晔并未多费劲就直接将车开到了主楼外,并在一下车就看到了盛怀宁的随身管家,秋姨。
相较以前,完全是两种待遇。
他把一早备好的礼物交给跟在身后的几位佣人,后在引导下到了之前短暂停留过的主客厅。
工作日的时间,贺尘晔原本以为只会见到盛太,岂料盛董事长同样等在家里。
他微微欠身,用的不再是以前冷冰冰、毫无温度的称呼,柔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沈诗岑与贺尘晔接触过许多次,闻言面露诧异,忙不迭抛给身旁的盛銮敬一个茫然的眼神。
盛銮敬没什么表情,做出平常在公司里,或是忙公事才有的严肃模样,故意拿腔拿调,“嗯,坐吧。”
贺尘晔颔首,落座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冲着送茶水过来的秋姨道了声谢,然后在左手边两个人的注视下,有条不紊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好几沓文件,整齐摆放在茶几上。
沈诗岑依旧是一头雾水,转而跟盛銮敬对视一眼,才倾身过去稍稍翻了几页。
只短短几行字,就明白了贺尘晔此番前来的目的,这些都是她曾经在与盛銮敬结婚前经历过的。
财产公证、婚前协议,那会儿她跟盛銮敬是非常斤斤计较,生怕自己会吃亏。
可是贺尘晔,不仅将自己的所有财产全都进行了公证,还拟定了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协议,那就是——不管是婚前婚后,一半财产归属盛怀宁个人所有,另外一半则归属贝溪,但债务方面自行承担。
不近不远的距离,盛銮敬只需瞟过去一眼,就能看清沈诗岑翻开的那几页。
他不由拧紧眉头,暗暗觉得贺尘晔是来挑衅的,晚一点等到无人时,沈诗岑定会找他扯旧账,这几天恐怕都要睡在客房了,然后用餐只能吃素。
回想一下,当初婚前他和沈诗岑签的那份协议,将两个人的每一毫每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婚后,都有一整年的时间,两个人在经济上始终是井水不犯河水。
果然,盛銮敬已经感知到了沈诗岑抛来的一记眼刀。
他强装镇定,攥拳到嘴边,低低地咳了一声,说:“如此大费周章,你的目的是什么?”
贺尘晔沉思半刻,声音很轻,有着别样的郑重与认真,“叔叔,阿姨,我知道这些,于你们而言,只是冰山一角,可这是唯一能证明我对宁宁感情的方式了。在出身方面,我这辈子都没法与她相配,但我从来没想过借由她,或者盛家,来获取一些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稍顿几秒,他无声弯唇,“我喜欢她,自然不想让她受任何的委屈。之前我确实有考虑过就这么算了,可在知道她因为我跟你们闹了那么多次不愉快后,我只觉得自己挺窝囊的。这段感情,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而我却只想着当缩头乌龟,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叔叔,阿姨,我希望可以得到你们的认可。”
盛銮敬一时哑口无言,反倒是沈诗岑就自在了许多,戴着大颗翡翠戒指的那只手搭上那沓文件的边缘,在光滑的茶几上缓缓往前推,“时间不早了,我打电话叫宁宁回来,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吧。”
话音刚落,贺尘晔无法抑制地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沈诗岑和盛銮敬前后脚起身,怔然着出声,“我——”
沈诗岑接过盛銮敬递来的披肩,唇角勾着淡笑,“宁宁最喜欢惊喜了,我怕你没钱给她买礼物。”
只这一句,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话中难掩激动,“阿姨,谢谢。”
咳——
盛銮敬心生不满,假模假样地连续咳嗽着,在努力增强自己的存在感。
贺尘晔松了口气,瞬转话锋,“叔叔,我托朋友带了盒特级珍藏的Cohiba,希望可以合您的口味。”
盛銮敬虚眯了下眼,脸上终于挂起了笑,“离用餐还有段时间,我先上楼换件衣服,你再来书房陪我聊会儿。”
他挑了下唇,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