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想,若是沈玉京在这里,她必定不会嫌弃他的骨头。
逢雪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话实在无头无脑。她和尸魔搏斗,斗得四肢俱断,如今站在这儿,不过是依仗叶蓬舟身上的骨。
现在尸魔既除,她便该把骨换回来。总不能让别人替她遭罪。
然而一番解释,叶蓬舟却没怎么听进去,反而抓住一个词,冷笑:“别人?”
“原来我在小仙姑心中,不过算是别人。”
逢雪气笑了。她抓住叶蓬舟的衣领,狠狠把他拽下。
肌肤相抵,冰凉清香在鼻尖相缠。她凝视着叶蓬舟的眼睛,桃花眼张大了,浓密睫毛如蝶轻颤,漆黑色瞳孔里,倒映出自己身影。
逢雪微微怔住,面颊微热。
叶蓬舟俯身,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更近一步。
她不由闭上了眼睛,清凉又温柔的荷花碰上了嘴唇,又慢慢移开,在唇瓣上游动。
她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唇,有一尾灵活的银鱼飞快穿过唇瓣,在带有花香水汽氤氲的川泽中,冰凉的小鱼摆动尾巴,游曳过荷花。
半晌。
叶蓬舟笑了起来,“小仙姑。”
逢雪推开他,没好气看他一眼,眸中水蒙蒙的,如同笼了层水雾。
叶蓬舟看得心动,什么都不顾,屋子里的恶鬼也悉数不见,心情畅快无比,笑着说:“小仙姑,你好甜啊。”
逢雪恼羞成怒,“你找死!”
叶蓬舟揉了揉嘴角,嘴唇红艳,衬得肌肤白如凝脂。他懒懒靠着墙,弯着眼睛,手指点唇,无声地看着逢雪微笑。
逢雪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她扭过脸,冷声说:“你爱要不要,我懒得管。”
说罢扭头就走,听到后面一瘸一拐脚步声,她翘起嘴角,故意放慢步伐。但那人似乎没有再追过来,而是掉转方向,朝床榻走去。
逢雪冷哼一声,脸色霎时沉下来,快步走出了房间。
迟露白坐在院子里石凳上啃饼,看见她,高兴打招呼,“阿雪,小叶怎么样,好些了吧。”
逢雪没好气地说:“他死了!”
迟露白哈哈笑:“死了……啊?”他的笑容凝滞在脸上,“死了?”
……
当天下午,叶蓬舟便拄着拐身残志坚地跳了出来,非要露一手自己的厨艺。
他从小就在江河湖海间漂泊长大,烹饪河鱼最有一手,但做出面点来,口味竟也不差。
把迟露白高兴得,搭着他的肩膀便喊兄弟。
又过几日。
李璋敲响了他们的家门,送上几匹上好的骏马。马是沧州马和北蛮马混合品种,个头高大,膘肥体壮,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将行李搭至马背,逢雪几人翻身上马。
叶蓬舟却没有上马,而是靠在墙边,木拐敲地。
逢雪自然知道,别说是断了条腿,就算四肢残废,他也有的是办法上马。她把脸往旁边一扭,视若不见。
迟露白笑道:“阿雪,你看小叶这么可怜,就拉他上马呗。”
逢雪哼一声,“你是谁的阿兄,怎么帮着别人说话?”
迟露白哈哈大笑,双腿夹了夹,骏马四蹄翻腾,很快就从二人身边穿过。
嗒嗒马蹄声渐远,路上只余他们两人。
叶蓬舟长吁短叹,拿起木拐,“拐兄,看来我只能与你走回去啦。”
他把木拐放到耳边,“你说什么?路途遥远,要走到海枯石烂?”
少年长长叹口气,“那也没办法,谁让小仙姑心肠比冰玉还冷,比石头还要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