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圣
宝和殿。
太阳敞亮,殿前的金阶和光相映,这宫里没有一个角落是暗淡的。
景元帝召前十位新科进士到宝和殿。他们昨天在此交了殿试的答卷,今日于卯时进宫,有内官带路领着他们。
“各位郎君,且在这里等咱家片晌,我先去通报一声。”说话的内官乃是在司礼监当差的何公公,景元帝历来看重这一环节,所以把这差事交给了司礼监去办。
几个新科进士在原地停留,何公公迈着碎步向大殿走去,他的影子越拉越长,大殿真切地矗立在眼前,然而一步、两步……至十步百步也走不到金阶的位置。
“德海,你说圣上召我们,是要问话,还是接着再考”少年低声言语。他穿着新科进士的朝服,其他人也是一样,深蓝色的襕衫,头戴进士巾。难怪世人爱看高中后的状元郎、探花郎游街,诺大的宫中,独他们透着一股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他们一路跟着何公公,何公公不说不问,他们就默默地在他后边端正的走着。
现在这四周除了雕像似的侍卫,没别的人了。少年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寻着机会说了:“德海,你紧不紧张”
梁德海显然不愿跟少年扯闲话,皱眉说:“罗奕,先生当初讲的话,你忘了吗”
在这十名进士里边,国子监的监生只占了两个,梁德海是其一,另一个便是这少年。
左都御史的嫡次子罗奕,他开蒙得早,三岁就有模有样地拿着毛笔在宣纸涂画,虽不成字,但一撇一捺是有形的。
罗奕泡在书房长大,他今年十七,爱读书是真,爱玩也是真,“德海,先生教的那一套老掉牙,若是有用,这十个人,国子监起码要占一半吧”
“说实话,我能考到这儿,不全靠先生。若不是我天资聪颖,今日可没人跟你作伴呀。”
“罗奕。”梁德海不悦地说,“你见了陛下,如果你不想丢国子监的脸,要改改你说话的语气,以及这狂傲的措辞。”
梁德海怀着替先生保护国子监脸面的信念,才跟罗奕窃窃私语。否则他这般墨守陈规的人,哪怕撬他的嘴,他都绝不肯在大殿前说一句闲话。
“我不傻啊。”罗奕望着幽深的宫殿,说,“孰轻孰重,我心里没数吗德海,你这人太老实了,我同你说话,和陛下说话,那必然是不一样的。”
梁德海摇摇头,简直是对牛弹琴。他不搭理罗奕了,目光飘向站在前面的男人,男人自始至终一言未发,来时不乘马车,身边也没书童伺候。是了,梁德海在袖间的手合拢,这人是拿了会元的陆隽。
他很想读一读陆隽写的文章,究竟好在哪里,他又输在哪里。
陆隽心无旁骛地平视着宝和殿,他见石砖面上的光影逐渐短了。
何公公去的时辰却不短,殿内殿外皆不曾有人出现,好似静止了一般。
鼻峰凸起,状若驼峰的男子明显等着急了,两眼瞄着大殿,过了须臾,他转头对身后的人说:“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何公公把我们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