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最为炎热,她找了个卖茶的凉棚坐着,只等着村中顺路的马车来。凳子还没坐热,就听旁边有个姑娘问:“这位姑娘你要去百花村吗?”水梅疏一抬头,说话的人,居然就是她在娇杏楼前看到的那个女孩儿。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只点头不答话。不料那女孩儿十分乖觉,水梅疏这一点头,立刻就坐到了她的身边。又要了茶点来,她说话甜甜蜜蜜,声音也与自己有点像。水梅疏心中更加讶异。此时大路上终于来了村中熟悉的马车。水梅疏忙要上车,那女孩儿竟跟了上来,软软地央求道:“姑娘,我跟家人走散了,他们已经去了百花村里了。姑娘让我跟你一道走吧,车钱让我来给。姑娘心好,求求你啦。”水梅疏摇头不语,径直上了马车。不料那姑娘不死心,居然又去央求别人,到底还是与她同车了。上来就坐在她的身边,笑盈盈的好像一切如常。水梅疏的马车驶出去了老远,镇边酒楼里的两个人相对一笑。杨公子道:“这真是自投罗网啊!何小爱居然也在!秋世子,现在把她们一起捉回来吗?”那秋世子哼了一声道:“何小爱那贱婢,让我跟时楚葛打赌,玩什么七擒孟获的把戏。现下这是她水梅疏心中警觉,一路上一直留心着女孩儿。而这女孩儿一双眼睛也紧紧盯着她,探问她的喜好,平日行止。她敷衍着,也反过来试探她的来历。车子路过景家庄的时候,那女孩儿忽然说肚子疼,要下车。水梅疏心念一动,道:“车上有点晕,我也下车喘口气。”竟和那女孩一同下了车。那女孩儿眼珠子咕噜噜转道:“我走远一些,到那边草丛里去。”水梅疏忽然道:“姑娘,你的发髻为什么有点歪?靠左边了一点儿。”那女孩儿一顿,道:“早上太急了,没梳好。”水梅疏轻声道:“喔,那你这簪子也斜插了,璎珞垂下来,正好跟发髻相配。我还以为你是特意如此装扮,这样别致。”那女孩儿笑着娇声道:“呀,姐姐真会说话。夸的我不好意思了。”她脚步却加快了。水梅疏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轻声问她:“你还打算回车上吗?你不是要去百花村,景家庄才是你真正要去的地方。对么?”那女孩儿心中有点后悔,不该一时忍不住,去与水梅疏搭话。她急道:“姐姐松手,我内急!”水梅疏看着她的眼睛,那姑娘的眼睛也与她几分相像,只是不像她这般朦胧,眼型也略圆一点。水梅疏道:“我的发髻微歪,是因为我一侧手臂有点伤,扬起手臂来,梳正了有点难。索性我就歪着梳了。是谁让你打扮得与我一模一样?你们想要做什么?”那姑娘没想到水梅疏这般聪慧。她这么一说,自己本来预备的话,比如只是和她凑巧穿了相似的衣服,瞬间说不出来了。她一双眼睛狡黠灵动,耍赖道:“姐姐,那你猜猜看罢。松手,我要忍不住啦!”水梅疏伤了手臂,发髻歪着梳,还是最近几天的事儿。那人必然最近才见过她。再联想到这景家庄,她忽然道:“你认识景金川是不是?”那女孩儿神情中的狡黠不见了,终于惊慌起来:“什么金银铜铁,我不认识。再不放手我喊啦!”水梅疏心中说不出来的腻歪。景金川做这些事情,真是令人不齿。枉她想到这前未婚夫时候,心中总存着一丝遗憾。原来也是个混账。眼前这女孩儿,听到景金川的名字时候,眼里那克制不住的爱意,让水梅疏心中滋味杂陈。她松了手道:“景金川家人是什么脾性。你可知道?你此来他家中找他,告诉过他么?”那女孩儿神情更为慌乱:“你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水梅疏轻声道:“良言不劝该死鬼。我只与你说,以后莫再学我的打扮,对你有害无益。再告诉景金川,不要让我更厌恶他。”水梅疏回身就走,那女孩儿却追了上来道:“姐姐,你误会了。我与景秀才……”水梅疏看了一眼她道:“你与他如何,与我无关。只别再牵扯我。”那女孩儿有点生气:“姐姐,景秀才一心念着你,退婚不是他的错。我与他并无私情,只是我曾受过他的救助。你前日拒绝了他,他喝得大醉,颓废得不得了,差点儿被县学撵出来。我,我如今只是想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