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氛围无端地好,某个瞬间门重叠如友人的秉烛夜话。
尹萝慢吞吞地道:“我想过可能是假的,又怕是真的。”
“……”
裴怀慎侧首再度看向她,“是我没有同你身边的婢女护卫交代清楚,明日你就能见到新的一拨人了。”
“他们既不清楚内情,何必换了?”
尹萝并不赞同。
裴怀慎的表现相当漠然:“做不好该做的事,就当让位。何况我仅仅是换了人,若留下他们,这次风平浪静,下次就会对你更懈怠。”
尹萝问:“还有下次?”
裴怀慎的目光又收回去了,并不说话。
尹萝又觉得困了。
听人轻声说话在夜间门尤为催眠。
她找出一块牌子,递过去,好让裴怀慎看得更清楚:“这个牌子,是我在草丛里捡到的,是你的么?”
很普通的一块木,磨损得厉害,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久”字。顶端有个小孔,应该是曾经串着绳子,却不慎遗落了。
裴怀慎只看了一眼,手臂险些抬起来。
“哎——别动!”
尹萝压住他的动作。
裴怀慎道:“是我的东西。”
“你说,我给你就是了。”
尹萝把木牌塞到他手里,“要是伤口再崩裂,可不是休息几天的事了。”
裴怀慎指尖蹭了蹭木牌上的刻字。
这个刻字……不像是成年人的手笔。
哪怕是字不怎么好看的成年人,刻出来也不会这般稚拙。
尹萝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裴怀慎静静地道:
“是一个人的墓碑。”
“?!”
尹萝惊讶不已,脑中闪过诸多猜想。
裴怀慎闭上眼,呼吸渐趋平稳,摆明了不打算继续交谈。
尹萝不自讨没趣,起身回自己院子了。
走的时候悄然关了门。
门扉合拢。
裴怀慎睁开眼,眸色清明。
这是他自己的墓碑。
小时候不认识字,被“父母”卖了以后取的是个贱名,偶然听见人家学堂里夫子唤学生的名字,觉得别人的名字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么好听。
他平时不走这条路,只是今日拿柴去换番薯才绕了路,怕错过了这次再没有机会,就在院墙外等,等着学子们下课,求那个名字好听的人给自己也取一个名字。
“你的名字真好听,可以给我取一个名字吗?谢谢你大恩。”这句文绉绉感谢人的话是他听大人们说的。
“啊?你没有爹娘取名吗?为什么找我啊?”
“……我的名字不好听,我想换一个。”
那人问他叫什么。
他说了以后,那人笑了好一会儿,说:“我的名字是祖父和父亲想了一个多月才取的,翻遍了典籍古书呢!要取一个像我这样的是不成了,我看你也用不上这么好的名字,嗯……那你叫‘久’吧,再配上你的姓,取意长长久久,也算是个好兆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