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乖笑道:“师父。”
师父眯着眼,欢悦而欣慰地笑了:“我姓沐,你以后随我姓,我管你一辈子,瞧你爱笑,不如名‘嫣’。”
小女娃儿的名字一拍而定,唤作沐嫣。
师父拎着她左瞧右瞧,十分欢喜,语气里忍不住带点儿炫耀的意思:“前些日子我从天镜山路过,见北辰派的掌门老儿有福气,收了个聪颖有根骨的好弟子,如今我也有了一个。”
沐嫣正坐在池塘畔,赤着雪白的双足戏水,手里握了一支将开未开的莲花玩耍,师父恍然道:“唔,那孩子便如你手中的莲花一般。”评他道:“清婉幽绝,回风舞雪。”
后来想想,那弟子应是初上天镜山的沈昀。
师父如竹,怀照如莲。
遇到沐嫣,纯属一件意外。
那之前他看上了靖国侯府的翡翠骏马,趁夜去取,正听到苏夫人私下问那稳婆:“我……我女儿在那户人家过得怎样?”
稳婆虽浑不知道沐嫣的现状,但脸色纹丝不动,说出话来毫无破绽:“夫人,小姐在那家过得很好。”
苏夫人含着泪点了点头,褪下手上一个金镯,道:“你拿去给我女儿。”
稳婆眼底发着光,稳稳地将金镯接了过来:“夫人只管放心,一切包在老婆子身上。”
师父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少年,听了这几句话,有何猜不到?一时义愤,抓了那稳婆来,连唬带吓,问明了事情真相,遂寻到了竹林,正撞到沐嫣提了木桶在屋子外浇水。他想这就是本该身为侯府千金的小女孩,随口叫了她一声,小女孩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璀璨如星辰。
行走江湖这些年,他倒从未见过这么明亮的一双眼。
一个人浪迹天涯久了,有时实在寂寞。他忽想,倘若收个徒弟,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师父叫沐飞卿,当年在江湖上有赫赫的威名,关山万里,踏月独行,皇宫王府,手到擒来。简单地来说,就是个例不空回的大盗。
然而他最有名的还不是盗宝的绝技,而是偷心。
即便是深知师父恶习的沐嫣,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副万里无一的好皮囊,即便后来人到中年,丰姿仍是不减,惹下许多闺中女儿无谓的相思。
然而落花就算有意,流水却总是自矜。
有师父,却没师娘,这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困惑。
据她推断,师父年轻时大概爱上过一个姑娘,后来那姑娘却嫁了别人。师父伤怀之下,一生落下个浪子的名头,终究片叶不曾沾身。当真是一往而情深,一世而不改。
她曾就此事兴冲冲向他求证过,换来两个清脆的爆栗。
沐嫣跟着他学武六年,长进飞快,对付三流角色都是数招解决,心下不免得意,言下吹嘘了几句。
但师父却辛辣地道:“这三脚猫的武功,见了真正的高手,只怕输得找不着北。”
她不服气地道:“你胡说,怎么我很少遇到能接我十招的角色?”
他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躺在摇椅上晒太阳:“那是因为你的好师父是个绝顶高手,教你的都是绝世秘籍,虽然你学得马马虎虎,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几个小虾米自然不在话下。”
论起脸皮厚度,他原是苏斐的祖师爷,自吹自擂,面上绝不稍红,说罢,招手命她来给自己捶腿。
她衡量了一回两人之间武力的差距,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捶着。
师父享受地深吸了口气,将手垫在脑后,悠然地哼着曲儿:“找个小丫头回来照顾我,这主意实在高明。”
她趁势道:“师父,你瞧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个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