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论道就像是吵架,有什麽稀奇?”
恭叔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的身边,轻声笑道:“从前我年轻时何尝不是这样想?但你可瞧仔细了,这里头共四人,只有一人是寒门书生打扮,而那人便是一块荆山之玉。怎样,这鱼你可想要?”
若不是恭叔霖提醒,言栀当真对他们的打扮不甚关注,如今听后细细瞧了方才明了,另三人鸣玉曳履,何尝不是一副显贵模样,若说不为世家,那也是富庶一方。
言栀寻思着那书生有些眼熟,看清模样后不由暗暗一惊,这便是方才半道上江潜大发善心许他同车而行的那位。
“他又有何过人之处?”言栀问。
“想来这人便是上半场的胜者,否则引不来这三人前来相争。”恭叔霖叹道。
恭叔霖这边解释着,那边的争执愈演愈烈,争的便是今日的辩题,言栀记不大清了,听他们吵着,左右也逃不过“世家”、“寒门”二词,他听得烦了,眯了眯眼。
言栀眯着眼看他:“这便是你要钓的鱼?”
恭叔霖不假思索,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我要送给小友的鱼。”
“为何送我?”言栀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却笑出了声。
恭叔霖颔首:“时隔多年未曾交友,溪水枯涸,送不了公子鲜鱼,便换做其他,算作你我见面之礼。”
言栀笑着摇头:“书生尔尔,齐国最不缺的就是指点江山、满口大话的书生,况且他一无身世背景依仗,二无当下功名,凭什麽是他?”
他的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屑,恭叔霖却也不恼,反倒笑出声来:“你又怎知是他?这是公子自己选的!”
言栀抿了抿嘴,看似慵懒地后仰,扬起下巴玩笑:“他合我眼缘。”
恭叔霖笑态依旧:“这并肩站着的二人乃是南厉许氏子弟,许氏是簪缨世家,即便称不上是不可一世,却也受人礼重。且看另一人,虽说家世上稍弱些,但祖上却也配享太庙。这些世家子最瞧不上的便是寒门子弟,能使这三人与他相争,这书生自然不简单。”
“当然,你的眼光也不简单。”恭叔霖看向言栀,他已然多了些拘谨。
言栀抱着手臂,正攥着自己的衣袖:“他们的论题是什麽?”
恭叔霖淡然道:“放权。”
“放权?就这一个词也能算是论题?”言栀蹙起了眉。
恭叔霖嗤笑道:“就这麽一个词,还是陛下钦点的词,围绕放权二字皆可论,谁知从昨日起便有了世家与寒门二派,自然是世家子维护世家,寒门子争权于寒门,当真可笑。”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踏着枯叶沙沙作响,江潜的话音落下:“世家与寒门本就是争论百年的议题,自古尚未有一人能够平衡其中利害,外头论了三旬,这书生以一当百,上半场他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