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低着头不敢反驳,嫌多就嫌多呗,国库他一个户部尚书能不清楚——哪里不富余了,就是边疆——今年的战事也少了许多。
说不得没多久沉朔就要从西北回来了。
李达低声应了:“是。”
是什么是!顾樘的眉头拧着:“删去两千,留三千就够了。”
“是……”李达又应了一声,须臾,他抬起了头,“皇上,怎……”
可这人不到京城来他怎么删呢到底是大打折扣了啊。
顾樘的眉头简直解不开了:“你问朕!”
他的声音一下就扬起来了,他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奏折就丢到了李达的身上。
顾樘喝道,“自己删!”
被不痛不痒地打了下,李达忙低头求饶:“是,臣遵旨。”
“下去吧。”顾樘挥手,不想再看他。
“是。”李达忙起身,忐忑着告退。
李达一走,李怀恩忙踩着碎步将奏折捡了回来。
须臾,顾樘支起手臂,他以手抵额闭上了眼睛。
烟雾缭绕,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良久,顾樘才揉了揉眉心,开始提笔批复奏折。
——
七夕过后,顾樘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准许沉婉时不时地出宫游玩。
沉婉没再拒绝。
他不常有空,所以大多时候沉婉是一个人出宫的。
不去想别的,对沉婉也算意外之喜。
他好像又回到了纵容她的时候,可沉婉接下他示好的同时也明白,自己成了那笼子里的鸟——或许她从来都是笼中鸟。
他给她放一放风时她才可以飞出去一下,他展示了他的纵容时她才可以放纵一下。
沉婉在顾樘给自己划好的领地里活动着。
日升日落,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
一个月之后,八月初八,行宫众人终于随着圣驾返回紫禁城。
听话些
车轮辚辚。
晌午过后,沉婉靠在窗沿上,她抬起手臂掀开了帷幔,透过车窗去看外面的风景。
远处的山川重峦叠嶂,再过不久,她就要回到高墙之中了。
眼下早已入了秋,天气也凉快了多时,沉婉的头抵着窗沿,可不知为何——她近来却感觉越来越累。
香兰将匣子里的小木人拿出来放到沉婉的手中。
这次回宫,主子费心做了两个月的宫灯没带走,那些小玩意、别的小木人也没带走,可却点名要带走这个笑盈盈的小木人。
还有这一个月主子时常要把玩一下它,所以香兰看见沉婉的神色似郁郁时第一时间就将小木人拿了出来。
手里被塞了东西,不用低头看就知道是什么,沉婉的的唇角轻勾。
顾樘过来的时候沉婉已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他赶走香兰春月,独自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帷幔缝隙中透进来的光照在沉婉的脸上,她静静地靠在那里,白皙的面容在光照下仿佛要变成透明色,顾樘伸出手,却发现不知何时她的面容已经有些消瘦了。
顾樘凝睇着她的面容,终于没有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