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雪,当是临近除夕,院外盖了一层大雪,许云阶捏了几个小雪人放在窗上。
雪人圆滚,排成一排,或看书或舞剑或发呆或吃饭,见了它们的人都想要拥有一只。
沈千重推开门,看见往常趴的窗户被雪人占据,有些错愕。
他走过去捏起一个,瞧了瞧,看向许云阶,似笑非笑道:“你不欢迎我?”
许云阶在吃饭,筷子点在鱼片上,听见他的话便不紧不慢地收回来,道:“我衣食住行全赖将军,家人安危也全系将军一人,我怎会不欢迎将军。”
他停下碗筷,看向沈千重,再道:“将军,我已经来封京两月有余,无半点家人消息。将军将我幽禁在此,消息窒塞,耳目不通。”
窗户半开,冷风吹进来烛光晃动,许云阶有些冷,打了个喷嚏。
沈千重冷嗤一声,轻飘飘捏起一个又一个雪人,将雪人捏在手中,然后松手,让雪人啪嗒掉在地上,他做这些的时候,嫌弃地背着另一只手。
他做完这一切将窗户关上,绕进门再将门关上。
许云阶略有不适,坐正腰板,徐徐地又将腰肢远离了卓沿。
这是沈千重第一次与他同处这间屋子,心口堵得慌,坐在凳子上,背挺直,但袖中手指相互掐着。
沈千重慢悠悠看他一眼,坐到桌对面,将其上饭菜扫视一边,对傻愣愣的怜玉道:“去吩咐再备一副碗筷。”
“嗷。”怜玉跑出门。
将军府饭食不错,有肉有菜,有汤有饭,饭后点心也精致。这让因为大旱多年,多年来一直吃不饱的许云阶很满意。
两人对坐无言,许云阶拿起筷子在菜上逡巡许久,终是再次放下。
沈千重盛碗汤放在他手边。
许云阶看向那碗汤,略有发愣地将目光转向沈千重。
若是陌生人乃至于是朋友,这人对他都是极好的,可是他们是隔着国仇家恨的仇敌,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的关系。
许云阶不明白沈千重为何对他如此好,好得他有些忧心和害怕。
“你到底要什么?你对我有何图谋?”他发问,希望沈千重告诉他。
若他给得起自然最好,但若是给不起也不用再遭受这份慌乱。
然而他也知道,他现在什么也给不起,沈千重养着他护着端王府这几个许氏人,像是在赎罪。
可他是将军,听命皇族是天经地义,灭了其汤也是无可厚非,不用觉得愧疚。
许云阶捧起那碗清甜清澈的汤,道:“将军这样,我心难安。”
沈千重双肩展开,双手反撑在大腿上,将饭菜看了看,道:“这几年饥荒,殿下便剩下饭菜了?”
许云阶自然地道:“将军给得太过,我吃不下。”
沈千重像被雷击中,一下将腿并住,双瞳放大看他,双眸似在发颤。
许云阶不明所以,但是对方目光太过渗人,他不得不侧目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