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说这才讶异抬眼,他不认为殷陈会将此事告知霍去病,这个黄毛小儿,确实是有些本事。
“赌约是什么?”霍去病继续道。
中行说眯了眯眼睛,“她想要你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你的命和我的名,若我是她,我也不知会如何选。”
“我承认你很聪明,可你有了软肋,便不再是无坚不摧的了。这其实很好选,只是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事,一个叛国贼子竟当了三年丞相,于大汉而言,当真是一桩美谈。”
刻漏一滴滴,推着春夜往前。
中心说举觞饮了一口,“老叟今夜可以当做无人来访过,大司马也可以与公主商议此事,最好让陛下也知晓,与大家同享漫漫长夜,老叟乐见其成。”
那痛楚灼烧着五脏六腑,他生生捱过了锥心之痛,站在长安阒静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仰头看天上明月,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卫青被家人唤醒时,惊了一跳。
他披衣去正房,瞧见外甥正端详着兰锜上的长弓。
“你小子,大深夜的到我这干嘛来?”卫青见他一身长袍,松了口气。
“舅父,我睡不着。”霍去病转头,脸上丝毫没有打搅人家睡梦的歉疚。
卫青叫人将正房灯点上,家中管事立刻吩咐庖厨预备酒食。
霍去病将那张弓拿起来,这是今上所赐的精弓,那时的霍去病尚还年幼,拉不动重弓,却眼馋得紧,卫青只能为他做了一张小弓。
而现在的他已经能轻易将弓挽若满月。
“遇着难事了?”卫青见他勾着弓弦若有所思,道。
“舅父,若我执意杀一人,当如何?”
“你可知你如今的身份?”卫青挑眉,语气倒是没多大起伏。
“我明白,若杀了他,我多半也会死。”他勾着弓弦,如同在拨动一根琴弦。
“那便不能杀。”卫青道。
“我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若杀了他让你自身陷入绝境,那绝对不行。”卫青难得表现出如此决绝的态度。
卫青不知他要对谁动手,可他一向有主张,若非心底茫然,绝不会来求助。
卫青却也知晓他若有了决心,便很难去改变,他又补充道:“若为此人丢了性命,你所爱之人会如何?嬗还在襁褓之中,陈家现在式微,有朝一日窦太主不在了,陈长公主将处于什么境地之下,唯有你在,方能护住她。”
霍去病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忽而抬头一笑,“今日难得,外甥陪舅父喝个够。”
卫青英朗的眉梢一挑,“我现在可比不得你了,你替陛下挡酒练得千杯不醉,我顶多只能饮下半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