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琰身死,最大的问题被解决,可若损失是修真界极其有飞升希望的霁寒真人,那这也并不能算是一场占优势的博弈。
程阙缓缓地、颤抖着在对方面前蹲下身来。
他清冷漂亮的黝黑眸子上逐渐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水雾中映着一片骇人的猩红。
他伸出抖得不行的手,试图去抚摸对方的身体,可一时竟没有可供他落手之处。
序沂伤得太重了。
程阙从没见过,甚至从不敢想过,序沂竟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曾觉得,今日若是有谁在与邓琰的交锋中身受重伤,那必定是自己。若是战况再不乐观一些,也有可能是些门派的其他弟子。
但唯独不可能是序沂。
序沂小腹处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心口上方更是有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贯穿伤。
浓郁的鲜血从伤口中流淌出来,将一尘不染的白衣浸得血红,将清凉冷冽的空气透得腥湿。
也将程阙那颗沉到谷底的心脏,穿刺得遍体鳞伤,万劫不复。
这些伤都没伤到要害,不致死,不致死的。程阙拼命地想,拼命地自我催眠,似乎只要用这个念头将头脑塞满,他的序沂就会再次醒过来,再次回到他身边。
与他一起。
可怎么会这样……
序沂站在场边,并没有受伤的机会。
而且这两处伤口的位置,都是刚刚邓琰刺伤自己的地方。
电光石火间,仿佛有一个极其危险,又令人不敢相信的念头闪电般传遍程阙全身。他觉得手指尖都在冒着森森冷气,浑身紧绷到无法呼吸。
他忽然疯了似的转过身去,伸手开始扯自己的衣服,由于手实在是抖得厉害,仓促间竟然抓不到领口。
抖成筛糠的手指终于将衣领处扯松,而一块木牌也终于顺着动作从领口处掉落下来。
砸在地上,不轻不重地一声响。
可程阙那瞬间却觉得眼前一黑,他宛如一条溺水的生物一般微仰起脖颈,无力喘息着,却依旧阻挡不了泛着凉意的液体爬过脖颈与脸颊。
那块木牌本来是质朴的木色,可现在却烧焦一般,变成了木炭般的乌黑色。
刻着剑修的那一面烧坏了半个身子,而刻着小雀的那一侧却完好无损。
程阙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为了证实心中那个令人恐慌的猜想,他骤然转身一把拿起序沂身边的凝白剑。
周遭传来一片惊呼,一时不知道程阙要做些什么,都纷纷上来阻拦。
可他们哪是如今无情道大成的程阙的对手。
凝白剑倏地在半空中张开,发出铿地一声响。程阙抬手在上面划了一下。
薄薄的皮肉被生铁切割,手心处瞬间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纹。
可就在下一瞬间,血纹倏地不见了,程阙甚至没能来得及感受到疼痛。
脖颈一寸寸抬起,似乎每转折一个角度都带着骨缝摩擦的艰涩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