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她从前是叫他什么的。
年幼时因为粘着他,总爱叫他裴寂哥哥;及笄后因为知道两人终会成婚,便偶尔在无人时唤他裴郎。
但这些都止于她入朝为官之后。
她第一次宫帽插花,等恭贺她的宾客全部散尽后,满心欢喜地到他面前转了个圈儿:
“今日许多人都说我气度不凡,裴郎你看如何?”
裴寂却面无表情地对她说:
“日后你在朝中,需得谨慎行事,‘裴郎’这种话,往后莫再说了。”
她的满心欢喜,换来的只有一盆浇下来的冷水。
那之后她就真的如他所言,改性情,落沉稳,一步步同他疏远了去。
现在想想,裴寂不爱她的事也不全然是毫无破绽。
只是她一直沉溺于其中不愿相信,费心从他的细枝末节的举动中,来找到能够说服自己的证据,来迷惑自己。
而今他再想让她不要拘束,她却已经回想不起来,当初无拘无束的时候是什么样了。
她的人生已经被裴寂上了枷锁。
就像萧鹤川熬出来的鹰,早就被磨砺得不知自由为何物了。
姜昭垂眸道:“尊卑有别,属下不敢逾距。”
裴寂面色沉郁。
姜昭不想再提那些往事,想到沈怀景那日交代给自己的话,道:
“大人,您嘱托属下找的丫环,已经有了下落。”
裴寂“啪嗒”将手中书卷放到一旁:
“今日出行,不谈公事。”
不谈公事,那她与他再无话可说。
姜昭张了张嘴,又闭上,沉默不发一言。
一一直等到马车到了裴家,裴寂也没从她口中再听到半个字。
不该是这样的。
从前对外虽然与他一般沉默寡言,但在他面前总还会有些小女儿姿态,时常絮絮叨叨说着无关公事的话。
什么今日新作了一首诗,从哪儿新得了一壶好酒,可赏清风朗月。
不论是哪种,总该不是沉默着的。
终究还是他败下阵来,忍不住问:
“昭昭,除了公事,你没旁的想同我说了?”
姜昭装作听不出来他的话外音,起身掀开车帘,裴老夫人在一众丫环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急匆匆地来:
“三郎,昭昭,老身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将你们盼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