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的话让高渐离晕眩,琇莹的话让高渐离发抖。
他从未关注过这些,他只知道这一路平顺,路平坦,也不见惯见的流民和游侠。
其他的他一无所知,他一路只沉浸在悲愤之中,荆卿死了,嬴政暴虐,他要诛杀暴秦,为荆卿报仇!
可他们的问话一句一句戳中他的心。
一直认定的事忽然被打破,他捂着脸苦笑,原来一直是他们,是他眼中的暴秦给天下人带来了安宁,没有战乱,百姓安居乐业,朝可有食,暮可有所。
他偏过头去,将自己的姿势改掉了,他并上了腿,跪坐在地,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帝王和公子不敬,可是他们杀了他啊!
他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世间?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这些,但见了麦田青青,道旁见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男女往来,各有所行。路也平坦,无感颠簸。”
琇莹起身坐回了阿政的膝边,他笑起来,“多谢,这就够了。”
阿政不置可否,只是轻颔首。
他们俩个依旧是同步的,一人轻笑,一人沉默。但是都舒展了眉目,有一刻开怀。
思谦冲而自牧,在位者刚正不惑,心怀天下,恩威并施,便能使天下生民敬服。
万乘之主,千乘之君,端坐高台,冠冕之上,担着众生。
“击筑,你的乐章未完。”
阿政招手让乐人奏乐,向高渐离道。
琇莹又笑起来,叫人给他拿纸,也扭头看向高渐离,“你要死的话,也得先奏完这曲,让我录下曲谱。”
高渐离一腔哀愁被打断,整个人显得呆呆的。
“啊?”
琇莹见他不动,让人拿筑来,他手拿自己的纸,然后单手拎筑塞进他怀里,轻推他,“快快。”
高渐离推拒不从,他就给人提了起来,拎到了乐人中间。
高渐离气得冷哼,在一堆丝竹管弦声中,冷漠抱拳。
琇莹见状恶从胆边起,他也学着高渐离抱拳冷笑一声,“哎呀,我还真突然想挖荆柯的坟。”
高渐离气得又哼,“你寡廉鲜耻,从没有人张口闭口要挖人坟的!不怕荆卿魂灵不安,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我生来脊梁骨比别人硬,不怕戳!”
琇莹回以一个哂笑,嘲讽拉满。
“我要怕就不让他死无全尸了。魂灵不安?他杀我兄长时,他就不怕我大秦的先王魂灵不安,我大秦流血的烈士魂灵不安?不怕刚有一点的盼头的世间百姓先祖魂灵不安?他凭什么魂灵不安?”
高渐离被他这一些话弄得不安,他喃喃自语,流下了一滴泪,“他凭什么?可你又凭什么夺走他的命?”
本是美人垂泪,可琇莹却想翻白眼,傻子吧!
“荆柯跟你只是知己,你就为他要死要活了。”
他将高渐离的脸掰向上面批奏书的阿政,想起那天阿兄喝的酒,语气难免愤然。
“荆柯他要杀谁,他杀我亲兄长,他伙同燕丹骗我唯一的兄长,我不能生气吗?”
“我阿兄平日娇生惯养的,连个油皮都没破过。他拿个淬毒的匕首,他该庆幸他没碰到,不然我一定砍了他三族。”
阿政瞥了他一眼,又打开了一本奏书。
他的愤怒扑面而来,高渐离却奇异的理解了他,手都有些颤抖。
“他。”
高渐离叹了口气。
“公子息怒。”
琇莹又哂笑一声,他的怒火肉眼可见。
“我息怒?他要杀我阿父,我都不定伤他,可他要碰我阿兄,他碰我阿兄,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