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故问。“我自然会送给他们一份恭贺的大礼。”曹肆诫说。十寸雨眼中闪过精光。他不急着问出因由,也不急着看到结果,反正这次要收的是笔大帐,他可以慢慢观摩,筹算清楚其中的每一步。这样才好向阁里交差。十寸雨走后,江故也没有追问曹肆诫要送什么礼,这孩子自己有主意,总归是他“复仇大计策”里的一环。曹肆诫先是出去了一趟,回小院的时候带了好几匹黑布和一个针线笸箩。他把黑布全部放到江故面前:“这些是堡里能找到的最好的布料了,你挑吧。”江故会意:“给我做蒙眼布?”曹肆诫撇撇嘴,别扭道:“不然呢?某人不是嫌弃我孝服麻布不结实么,为一块布料挑三拣四,还让人家多罗小驿的掌签帮你去找,你面子可真大!“什么能防住无碑境全力一击的布料,这世上哪有这么强悍的布料!不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呐,给你找来了,随便用!”江故深感无辜:“我原先那块就勉强能防住,只不过我找廖振卡钓鱼的时候,故意让他削断了,不然我借不到他的绳镖。”曹肆诫讶然:“你跟他不是单纯去钓鱼?你们交手了?”“不算交手吧,他想看我眼睛,我想借他绳镖,互相行个方便罢了。”“你还给他看到了眼睛!”“怎么?”江故吓了一跳,茫然道,“我的眼睛不能给他看吗?”“我……算了……”他还以为自己是最先看到的,没想到早就被廖振卡捷足先登了。这话说出来太奇怪,他给咽回去了。曹肆诫终于得知那一夜的全貌,他想,廖振卡应该不会觉得这是在行个方便。若有人观战,那至少是一场生死切磋,而不是在钓鱼。到底是怎么传成了“暗中勾结”的,卢家探听消息的能力真的太糟糕了,合着只看到那两人一起喝鱼汤,其余全靠自行想象?在曹肆诫胡思乱想之际,江故认真挑拣起了自己的蒙眼布。他拿起一匹布,手指捻了捻说:“暗纹有点多,太粗糙了,会磨到我的眼皮。”曹肆诫:“……”江故又拿起另一匹布:“这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黑。”曹肆诫问:“你喜欢哪种黑?”江故:“我喜欢犹如浸润过松山烟墨的那种黑,黑得要有灰蒙斑斓,黑得要有留白余韵。”曹肆诫翻了个白眼:“你说的黑是什么黑?又有黑又有灰又有白?”江故拿起最后一匹布:“似缎非缎,质感柔软,纹理细密,黑得还算沉稳纯粹。就这个吧,凑合戴着。”曹肆诫:“怎么又要沉稳纯粹的了?罢了罢了,你挑好了就行,我来给你裁。”他只见过娘亲挑胭脂的时候如此挑剔,那些在他看来别无二致的红色,到了母亲眼中好像每个都天差地别截然不同,而且还能说出各种比拟的形容,什么夕时晴雨,什么欲说还休,什么桃笑春风。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挑剔的心头好吧,江故的心头好恰恰就是他的蒙眼布。曹肆诫摆出针线笸箩,用剪刀裁出了长宽合适的布料,然后自己穿针引线,缝制了一下,很快一条蒙眼布就做好了。
江故有些新奇:“你还会做针线?这些不都是女红吗?”曹肆诫道:“女红我就不能学了?以前将军的小狗衣都是我给它缝的,它可喜欢了。多精致的蒙眼布啊,快来,我给你戴上试试。”江故听出他把自己比作小狗,不过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份心意值得珍惜。曹肆诫给他围上蒙眼布,压在他的束发下方,在脑后打结。他问:“因果对多罗阁来说很重要吗?”江故听着布料细微的摩擦声,回答:“嗯,挺重要的。”“为什么重要?”“因为因果是多罗阁的立身之本。”江故难得有兴致给他解惑,“简单来说,多罗阁可以干预到万千俗事里,但又不能超过限度。“这些因果是衡量限度的标尺,也是多罗阁监督下的天下大势,所以他们必须尽可能收账,来给自己做清查和评判。“这是多罗阁的职责所在,也是阁主被创造出来的意义。”打好了结,曹肆诫边收拾针线边说:“听起来你跟多罗阁真的很熟?”江故没有否认:“嗯,我是他们贵客么。”时机成熟,曹肆诫殷勤道:“江故,我想请多罗阁主指点迷津,你帮我牵个线吧。”江故:“……”挂炉见江故不说话,曹肆诫不由对那位阁主更加好奇。他也曾听说过多罗阁的许多事迹,比如天下高手排名、顶尖武学排名等等,这种说起来跟人们关系不大,却又惹得大家争相谈论的话题,大多都以多罗阁的更新发布为权威。还有他们阁主身怀通神之能,知晓万事万物,连圣上都要敬他三分的传言,也被世人当做茶余饭后的佳话。更有人现身说法,讲述自己有幸获得阁主指点,如何化险为夷、逆天改命的鲜活例子,恨不能把阁主供起来天天上香跪拜。曹肆诫说:“我猜那阁主定是个善解人意、慈悲为怀、温和宽容之人。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通神,至少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能渡凡人凡心,破除大灾大厄,像是得道高僧那样的。”江故:“嗯,应该是吧。”曹肆诫又道:“数月前有场星辰雨,这事你知道吗?据说司天监差点没吓出个好歹,以为世间要有大动荡了,结果多罗阁主早就预知到了此事,以己为盾,生生化解了这番劫难,只是因此消耗过甚,不得不闭关休养。”江故问:“你信这个?”曹肆诫想了想说:“其实我不信。于我而言,家破人亡何尝不是场大动荡呢?要说那位阁主真的能预知未来,抵挡天灾人祸,为何没有来帮帮我呢?”江故道:“或许他本就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也有自己的劫难。”他看向曹肆诫染上悲愁的眉眼,“如果你能见到他,想问他什么?”曹肆诫哼笑:“想问我该如何破局,想问我爹娘为何要死,想问这些痛苦折磨凭什么加诸我身,想问那些恶人还能猖狂多久!”江故啧了一声:“问题太多了,你想清楚了再去问,不然他会把你赶出去。”曹肆诫:“……他脾气这么差吗?”江故点点头:“他一年有三百多天不想见人也不想干活,但又不得不杵在那儿听人絮絮叨叨,你说呢?”七日后军器监要来派人来验收第一批军备,在卢望均的督促下,凛尘堡的矿场、冶炼窑和铸造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