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索菲娅和艾德里安等少数人知道,那驾马车里坐着的根本不是萨缪尔。就像是狩猎前假寐的猛兽,萨缪尔依旧蛰伏在玛伦利加城中,隐蔽得像树底的一片影子。载着“萨缪尔”的马车离开半个月后,托雷索家族在玛伦利加的运作虽偶有风波,但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毕竟合作商们过去就常和索菲娅联络,与族长的侄子艾德里安也混了个脸熟。与之相应的,总督府和协会安置在飞狮公馆附近的眼线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警惕。一个月光稀薄的深夜,玛伦利加的码头被稀有的寂静充盈。时值冬日,本就偏低的气温伴着南袭的北风陡然转冷。即便是身强力壮的水手,比起暴露在潮湿寒冷的室外,也更愿意待在温暖的酒馆里,和休渔期的渔民们一起饮酒作乐。因此,平日喧闹嘈杂的码头显得分外冷清空旷,似带着浓浓的倦意。而在码头最靠外的泊位上,隶属于教团的女武神号安静地停在夜幕中。伫立在渔村北面的灯塔上火烧得正旺,连同道路两旁零星的火炬架,给玛伦利加的冬夜带来一抹温暖的亮色。就在这样的寂静中,四人身披厚重的斗篷,穿过半入梦乡的海港区,径直走向通往女武神号的海滨栈道。其中一人正是玛伦利加教区的首席异端审判官,海格·索伦,另外几人则是临时担任审判官扈从的教警。漆黑的斗篷挡住了他们衣物上的教团标志,拉下的帽檐连同阴影也遮盖了他们的面容。女武神号原定于两天后的正午出发,可不久前,海格收到了匿名者送来的线报,称那时将有人纵火破坏船只,阻碍教团的出航计划。海格不得不把时间临时改到了后半夜。然而,秘密变更的安排并没有排除出航的所有隐患。海格一行人刚走过码头的空地,离栈道就差几步之遥,从昏暗角落射出的一排箭矢突然从背后向他们袭来。弩上射出的箭矢如朔风般凄厉,也因风势出现了小小的偏移。正是因为这点偏移,海格幸运地躲过了初雪等待每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是我在玛伦利加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枯黄的落叶在街道边聚成了堆,赤|裸的枝干已经开始为过冬养精蓄锐。也许是子夜,也许是午后,缓缓降下的白雪将给这座城市镀上一层干净的银色,以埋葬过去一年积攒的污浊。海港区也不例外。码头上的积雪很快就会被车辙和脚印轧出乌黑的痕迹,但只要抬头看看低矮的屋顶,远眺人们很少前往的临海山岸,那些未被足迹污染的积雪依旧足以令人心醉。——银湾塔杂记·玛伦利加的四季被海格认出并未使路易斯动摇。他抱着手臂站在其他刺客的后方,光是站在那儿,身上都带着一股支配战场的独特魄力。路易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没办法,他们给的条件太好了,我做梦都能笑醒。况且要是无光者就此绝迹,我们赏金猎人都得喝西北风去。”说罢,路易斯拔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剑。出鞘的利刃似乎是他们进攻的信号,另外八人应声而动,握紧手中的武器,向海格与剩下的两名教警冲去。“愿女武神庇佑我们的剑锋,愿主神宽恕我们不得已的杀戮。”海格在心中默念古老的祷词,挥剑迎向来袭的刀锋。以受过的训练而论,教警们基础扎实、意志坚定,完全对得起身上沉甸甸的铠甲与阔剑,但刺客们不仅人数占优,还装备轻便、行动迅捷,在教警的重甲面前并不吃亏,只是讨不到太多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