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孤骄奢跋扈、放纵浪荡,人人避孤唯恐不及,孤女寡男的,凤公子这样的良家男同孤这种纨绔待在一方小亭子不害怕吗?”
太子府内有一湖活水,水上临一八角亭,亭周轻纱缦缦,似烟纱帘内端坐着身量纤长的窈窕美人,美人露在面纱外的双眸煜煜若星子。
骨扇勾着凤家美人的面纱,一下又一下往上挑,让人总疑心下一刻会将那面纱给掀开露出美人的真容。
“同殿下在一起,怯身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泠泠的声音饱含了羞赧,好似山涧莺语。
扇子时不时点点凤公子的心口,宛如琴师拨弄琴弦,搅动得凤公子耳根通红,眼尾都洇晕了绯色。
“宫人们都在岸边,若非大声呼喊是传不得声的,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怕?”
“怯身今日前来便是以新婿之身拜见殿下。殿下,圣上早已昭告天下……”凤九箫抬眼,眸子中竟因羞意氤氲了些雾气,他的眸光里并无畏惧或厌恶,只有满满的依赖,“怯身已经是您的郎婿了,妻……妻主对郎婿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木婉言指尖一顿。
太乖巧了。
仅仅是第一次见面,无论是她邀请他到湖心亭并遣散下人还是她要求他摘下幕篱坐在她身边,他都太过百依百顺。只是没想到他幕篱之下竟然还有面纱,不过看样子若是她要求取了面纱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现在竟然还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而且……”凤九箫直视她,“殿下的举止看似轻浮但并无逾矩越线之处,殿下并不是真正的登徒子,怯身又有哪里需要恐惧的呢?”
二人对视间木婉言失笑,她将扇子扔在一边。
她毕竟不是真的孟浪之辈,故而特地拿了把骨扇在没有身体接触的同时保持风流人设,又看得出来他对真容有所遮掩所以并不会强求。
这么多年没人怀疑的太子好色传闻,这个才说了几句话的凤公子倒是看得明白。
“痴傻之人尚且知道及时止损,凤公子这般聪慧的人想必也知道像孤这样不良于行的废物是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你是孤的郎婿这一说又从何而来呢?”
凤九箫只道:“婚姻大事并不是怯身一人可以决断的。怯身听从帝王之旨、母父之命,日后与殿下定当如枝萝共倚互不相负。”
“哪怕孤一辈子进进出出都要倚仗这轮椅?”
凤九箫沉默。
木婉言也不催促,好神在在地打量凤九箫的垂睫美目。
这样顾盼生辉的眼睛,想来哭起来会更加好看。
稍许,凤九箫轻声道:“殿下可曾听说过相濡以沫的故事?涸辙之鱼旦暮成枯却不离不弃,靠互相吐涎液以求伴侣存活。殿下,区区鳞虫犹且如此,怯身自幼学习人伦纲常怎么会比不上呢。”
木婉言却道:“其实现在婚期尚远,你若是有撤婚的想法,孤即日便可上书母皇自请取消婚姻,放心,孤不会将你牵扯进来。”
“在殿下眼中,怯身难道是只因殿下受伤便弃殿下于不顾的小人吗?”凤九箫垂首道。
“孤并无此意。”木婉言扭头不看他,“只是趁现在还来得及你我二人不如早早退步,这样孤才不会耽误你另觅良人。撤婚后……”
“殿下!”
凤九箫一个厉声引去了木婉言的目光,木婉言愣住。
怎么哭了?
“怯身自幼时就知晓与殿下的婚约,那时便已作誓要与好生服侍殿下。十数年来怯身都在为成为殿下的贤内助努力,一直在想和殿下见面时会是怎样的光景。只是纵怯身千般思,万般虑,万万想不到……”
凤九箫一双眼睛饱含晶莹,他哽咽:“殿下仅仅是初见便三言两语间要怯身另觅良人……殿下,贤男不事二妻,您不喜欢怯身直说便是,为什么要说这般伤人的话羞辱怯身?
“怯身誓不做那种侍奉二妻的贱男,殿下若不信怯身今日便在此明志!”
凤九箫说着,起身直直往一旁的柱子上撞!
木婉言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自戕,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自己平时装出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酒囊饭袋的模样,一手转轮椅,一手前伸拽住凤九箫的手腕往后一拉。
“别冲动,孤信你,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