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已近晌午,答伏尔远远就看见王庭营帐里那杆多出来的黑底白狼旗。
答伏迩心头一喜,沉重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些。
是他的长子——阿甫热勒,回来了。
打马疾驰几步,答伏迩高兴地吹响鹰哨,营帐里的鹰隼便都跟着夜盘旋啾鸣不止。
这是漠北人欢迎英雄凯旋的方式。
“阿塔!”见他进来,一个肤色略深,方脸盘子,健壮的年轻人一个健步跨过来便单膝拜倒,满是喜悦的喊,“阿塔,我回来了!”
答伏迩心情也随着相逢的喜悦好起来,拍拍阿甫热勒的肩膀,重重将他拥在怀里:“黑了许多!不过,更加健壮了!”
父子两人分别数月,见面时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拥着儿子的肩膀将他带入王帐,答伏迩回身吩咐:“准备最肥的牛羊,今夜为左贤王庆功。再去知会左夫人,叫她将先前看好的姑娘一起带来赴宴,咱们的左贤王,也该娶夫人了!”
下人高声答应着去了,阿甫热勒黝黑的脸上升起一团红云,不好意思低了头。
不过答伏迩大概忘了王帐里还藏着一人一鹰两个活祖宗。
阿如借口手臂受伤不肯出门,仍旧半躺着拿脚扯绳子逗野,气得野扑腾翅膀吱吱哇哇,她便坏笑着拿花生壳丢野被蒙着眼的脑袋,闹得不可开交。
答伏迩走近了才听见里头的热闹,故意咳了两声,喊了一句:“巴丝玛,快去拿最醇的马奶酒来!”
答伏迩并不好酒,要酒便是有重要的客人,巴丝玛赶紧摆手示意阿如小声一些,紧赶着往外走已经看见一同进来的阿甫热勒。
“左贤王!”
巴丝玛不是一般的仆役,阿甫热勒不敢在她面前托大,要拜倒时忙拦了一把,正好扶在巴丝玛露出的一段手腕上。
巴丝玛忙抽手前去拿酒,阿甫热勒则羞得耳根通红。
“左贤王?”
阿如也听见了,自右面寝帐探出头来。
方才只是碰了一下巴丝玛的手就觉心旌神摇,现下一看见阿如还了得?阿甫热勒只觉头皮一麻,所有的呼吸都聚在天灵盖上。
心下暗想:世上果真有这样好看的女人吗?
铁先生授课时曾说汉人形容女子漂亮叫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只当他玩笑,没曾想竟然是真的。
若能得这样的女子做夫人,就是立刻死了,也是值的。
可是,她为何在我父亲帐中?
伸手示意阿如过来,答伏尔自如将她拢在臂弯里,十分开心的向她介绍说:“你们还未见过,这是我的长子,阿甫热勒,是草原上最强壮的狼崽子。”
介绍儿子的时候满脸自豪,介绍阿如的时候又一脸柔情,拢着阿如对阿甫热勒说:“这位,就是先前嫁过来的大周公主,你该称一声阿姆。”
阿姆?
是母亲的意思吗?
阿如尴尬一笑,冲阿甫热勒颔首打招呼:“左贤王好,若按我们周人的习俗,该称您一声太子殿下。”
阿甫热勒飞出去的魂魄立时狠狠砸在地上,心中失望无法言说。
干笑着单膝下拜,阿甫热勒无论如何叫不出那声阿姆。
是啊,阿甫热勒过了明年四月就有整整二十岁,叫他怎么开口将眼前这个小丫头称做母亲呢?
见他出神,答伏尔只当他记恨阿如周人身份,扶他起来说:“公主虽是周人,却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她是我真心喜欢的女人,往后你怎么效忠我也要怎么效忠她,记下了吗?”
经昨夜那一遭,阿如也隐约明白自己对眼前这个成熟睿智的男人多少有些不同。答伏尔虽不算年轻,可身上那股久经征战淬炼出的雄浑气魄却是多少男子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眼波婉转看答伏尔一眼,阿如得意冲他挑挑眉毛,问:“当真?”
其他女子听见这样直白的话早该害羞带怯抬不起眼了,唯有这小祖宗敢问得这样理所当然。
忍不住刮刮她秀挺的鼻子,答伏尔无奈地说:“比真金还真!”
欢迎宴会就设在七图山脚下无垠的旷野上,整只整只的肥羊架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人人手上都端着醇厚的奶酒,被中心点起的巨大篝火映得喜气洋洋。
这是很重要的仪式,阿如不能任性妄为,被巴丝玛一层一层的衣裳裹得圆滚滚的,活像刚开春续了毛的绵羊,看得答伏尔一个劲儿的笑。
“你还笑!”阿如拿手比比自己粗了两圈的腰身,气鼓鼓地说,“穿成这样,若是不小心摔一跤,你骑马都追不上!”
“为何?”答伏尔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