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嫌恶地后退几步,直到倚在栏杆上,退无可退。
那下人双手环抱,倚在另一侧的栏杆上看好戏。
李姑娘抬头向下人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那下人瞥瞥不远处的水榭,里头是一众赏景的男女。李小姐抬眼看去,里面是一些家族的家主和夫人,还有几个同样是来参加宴会的公子姑娘。
于是她卯足劲大喊一声:“白公子,你别再过来了!!!”
白七吓了一跳,只当是李小姐还没消气,正打算再上前,那边的水榭里便传来一声怒喝:“逆子!”
是白七他爹老白。白七循声望去,两腿一软,直挺挺跪在地上,紧张地吞咽了几口口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和李小姐一同游园这事本先轮不到他这庶子的,和李姑娘同龄的兄弟有三个,若不是他那做妾的母亲手段高超,跪在这里的就是别人。因此他最是害怕出错,被他爹挑到一次失误都会丢了性命,现在几家的夫人小姐都在上头看热闹,怕是往后他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水榭里已经响起了议论声,老白嚷嚷着叫人备船,拉着白夫人便寻路下去了,其他家族来的人也都跟着下去了。老李和李夫人站在上头忧心忡忡地往下看,应瑕躲在他俩背后悄摸比划着什么。还有个年轻人,穿着靛蓝衣袍,一把脱了外套,丢给了旁边的姑娘,自己则翻过栏杆,跳进了水里,一路游到了湖心亭。
韩十三郎韩玉笙。
韩玉笙一上岸先给了白七一脚,他对待这门婚事的态度和李小姐明显不太一样。踢完一脚不过瘾,他还拎着湿漉漉的衣摆按着白七打,嘴里还一边骂着什么东西,这小子看样子练过,而白七不过是个单纯的纨绔子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等到一群人撑着十几只小船将要划到湖心亭旁边时,李小姐堪堪劝阻两句,韩玉笙才停了手,此时白七已经被打成猪头了。
老白怒气冲冲上了岸,看见儿子被打成这幅死样子,顿时又心疼起来,张口就斥责韩玉笙:“韩公子,这到底是我白家,如此公然殴打我家公子,就是你的教养吗?”
韩玉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听到老白的斥责,也不过漫不经心地掏掏耳朵:“嗯。”
他爹妈没出席,他和他妹妹跟着李家夫妇来的,在场的谁也没那个资格管着他。嗯……除了李小姐。
白老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了,这下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一众家族的家主前失言,韩家势力也不小,和李家关系也是千丝万缕,撕破脸总归不好看。他见了韩玉笙这态度,也不怎么生气了,只一手握拳掩唇轻咳说道:“某也是爱子心切,一时失言,诸位见谅。我这逆子吧,韩公子想打也罢,只是说君子坦荡荡,咱们向来推崇能言则言,要打也总得有个理由去动手吧。”
这便是把韩玉笙架在了火上烤,白老言里言外都在说他意气用事,鲁莽不堪,若是说出了理由便是他心胸狭隘,没有理由便是他不是君子。
可惜韩玉笙不吃这一套,人家行商的生意人,来往应酬脸皮也厚,老白这一套针对儒生的说辞着实没啥用处。韩玉笙站在一边,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李小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白七,最终直视着老白,说:“孔子还说什么以直报怨呢,他难道不是君子?你先问问你的好儿子想对我未婚妻做什么,再跟我说话。”
老白眼珠子一转,看向白七:“老七,你说说你干了什么?”
白七跪在地上,惊恐地看了韩十三郎一眼,最终咬咬牙说:“我,我不过一时冲动……碰洒了果盘,弄脏了李小姐的衣服……”
老白弯起一双精明的眼,看向韩玉笙。韩玉笙使劲踢了白七一脚,后者被踢的往旁边一倒,随后又迅速爬起来,说:“我说,我说。我是想着支开李小姐的下人,好生米煮成熟饭……”
李小姐的脸色霎时白了,船上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随后便是更大声的议论。李夫人站在水榭上,一边把身上能丢出去的玉佩香囊,金簪银钗都拔下来往湖心亭里丢去,嘴里还一边叫骂:“你这个丧良心的呀!怎么敢干这种千刀万剐的事儿!”
李老则是在上头破口大骂,很难想象一个书生能说出来这么多脏话。老白和白夫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两人脸上都挂不住,又什么都不好说。这样下去白家能被全城人口的唾沫星子淹死。
“我儿天性纯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老白为了全家的名誉,舔着张老脸替儿子找补,甚至满脸慈祥地蹲下问:“儿啊,你告诉爹,谁给你出的主意?”
白七不敢说话,他怕他爹,也怕姨娘,他跟父亲相处的时间少,嫡母不肯养着他,那个心狠手辣的生母若是知道自己把她卖了,非得扒掉他的皮。
姚复把刚刚顺走的枇杷吃完,果核随手丢进了湖里,果核从荷叶上跌落,打散了一群红鲤。
“他不说,我替他说。”姚复往前走了两步,“刚刚我都听到了,他说是赵家的五公子教他的。”
赵五和白七年龄相仿,平日走的也近,赵五也是活脱脱的不学无术,说出来这话也不奇怪。
可赵家人也在啊,老赵当然不认,立即上去指着姚复的鼻子骂:“你一个卑贱的下人,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敢污蔑我家,当心老子剜你的心掏你的肝下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