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景升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朱绫笑意渐消,惆怅地望着草坪上一对母子,母亲正为孩子擦拭脸上的尘土。“很危险吗?”赵兰关心地问,她并不知晓段景升做什么去了,但隐约察觉并不像正常出差那么简单。朱绫闻言,神色微怔。彼时天色渐暗,林端离开林先进的病房,出门找寻朱绫二人的踪影。那两人坐在长条椅上,身后是一栋西洋式建筑,林端绕过一个拐角,就听见她们两聊起了不知下落的段景升。林端犹豫片刻,悄无声息地躲回房子后。“他要去找的那人,危险着呢。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朱绫绵长沙哑的嗓音传入林端耳里,让他有些微的怔忪,林端慢吞吞地蹲下身,他听见朱绫感叹:“以前啊,景升当警察,像这样危险的事儿也遇到过不少,幸亏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那会儿我和镇南也是心大,没想过他面临了多少险恶。现在年纪大了,见不得孩子们吃苦,他孤身深入龙潭虎穴,我担心得睡不着觉。”“少爷身手了得、脑子好使,肯定没事。”赵兰劝慰道:“倒是您和先生,为了帮少爷,先生回去带公司,您上下两头跑关系找门路,把少爷送回警察队伍,操劳啊,得注意身体。”朱绫笑了笑,左手按着自己右肩,说:“我这肩膀里年轻时挨了颗子弹,下雨天就疼,最近又疼起来了,脑子里也不大舒服。算了算了,把自己照管好少给孩子们添麻烦吧。”赵兰站起身,给朱绫揉肩膀,顺着她的话感概:“是这个理。”两人又闲聊了些其他家常,林端一句也没听进去,大脑思维似乎完全卡在段景升送死去了这件事上。他回去当警察了吗?林端迟疑不定,段景升在腾景的事业一年起步两年稳健三年蒸蒸日上,林端很怀疑他会放弃高额利润回报而转身去当一个工资不太高的警察。段景升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也许只有八天,还没有他离开的两个月长,但他回来后,段景升几乎每一秒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主动消失这么久,真不像段景升的风格。他去哪儿?去做什么?为什么置身危险?林端一概不知,他茫然地倚靠着墙壁,抬头凝视夕阳映红的天空,蓦然生出强烈的陌生和不真实感。朱绫的喊声窜出:“林林!”林端猛地回头,朱绫和赵兰并肩立在一旁,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朱绫上前将他扶起来,林端双腿发麻,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傻孩子,蹲这儿干嘛呢?”朱绫拍掉林端肩头的灰尘:“你段叔打来电话,接我们去酒店用晚餐,走吧,改天再来探望老林。”晚餐异常丰富,段镇南弄了一桌满汉全席,两人一左一右将林端夹在中间,你一筷子我一勺,将林端面前的小瓷碗堆成了山丘。林端沉默地扒饭,两夫妻给他挑多少他就吃多少,也没挑食。段镇南不满道:“段景升会照顾人吗,咱弄得林端瘦得皮猴儿一样,他该向他老子学学,学学他老子怎么照顾老婆的。”林端被嘴里的白开水呛住了,回头一口水咳进了盆栽里。朱绫瞪一眼段镇南:“你少说两句。”段镇南收了骂骂咧咧的语气:“欸。”夫妻两睡得早,完全是老年人作息。他两睡在另一间客卧,在别墅二楼。林端还是睡在别墅一楼的客卧。他一闭上眼睛,耳边便绵延不休地回荡着朱绫那句“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段景升究竟做什么去了?林端辗转反侧,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黑沉沉的天幕上几颗寥落的星子明灭闪烁。世界沉寂而安宁。段景升,不见了。林端皱紧眉头,回身坐到床沿。他想了半天,拿出手机,段景升的号码背得滚瓜烂熟,铭记于心,以至于他不用备注段景升的手机号,他的通讯录里,就没有段景升这个人。林端迟疑半晌,大拇指不自觉地按动数字键,然后是绿色通话键。如果段景升接了,怎么回?为什么给他打电话?出于担心?不是,不过是好奇他怎么突然消失了而已。段景升亏欠他那么多,怎么还有脸搁他这儿玩消失?林端勉强做完心理建设,大拇指一哆嗦,按下了绿色键,林端没有紧张,不过是满脸冷漠,也许如果段景升接了电话,依旧能听出电话那头,林端的语气是淡漠的,无论段景升热脸贴多少次冷屁股,林端始终不为所动。但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有很长时间的沉默。空气寂静得令人窒息,林端弯下腰,轻轻按压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