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绍半天没抓到鱼,抬头看到这一幕,不禁直起腰,多看了两眼。楚酒酒。楚绍在心里默念。楚……酒……酒。她姓楚,知道楚家有什么人,她突兀的出现在这里,执拗的跟着什么都没有的自己,乖巧又卑微、依赖又小心,她说她是自己的孙女,还说现在是五十多年前。她是疯子?还是,自己是疯子?听说有些人太孤独,就会疯掉,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比如支书家的疯婆娘,总是和空气对话,还说她丈夫要来接她了。难道,真是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突然,一声欣喜的尖叫打断了楚绍越来越跑偏的思路,他条件反射的看过去,发现楚酒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地上,而她身下,还有一只疯狂挣扎试图逃跑的兔子。兔子力气太大,楚酒酒不得不用自己的身子压住它,同时,两只手紧紧的抱住兔子前腿。兔子玩命蹬地,楚酒酒则跟着兔子的频率一起疯狂乱扭,马尾散了,衣服脏了,白袜也变成了黑袜,还沾了一脸的泥巴和叶子,见楚绍看过来,她惊喜的喊:“爷爷快看,有兔子,比你脸还大的兔子——”楚绍:“……”嗯,他没疯。没有疯子能给自己想象出这么一个糟心的玩意儿。没有。据楚酒酒说,那只兔子是自己跑到她脚下,然后被她一个饿虎扑食,压在了身下,对此,楚绍只有一个想法。傻人有傻兔。……揪起兔子的耳朵,楚绍感觉不可思议。这兔子也太肥了,最起码七八斤。这年头,山上的树是公家的,不许砍,但野果蘑菇什么的,随便大家摘,大型动物不允许打猎,野兔野鸡却随意抓。生产队一年才分一次肉,老百姓平时买不起肉,就上山来抓兔子抓野鸡,山上大点的兔子都快被抓干净了,楚绍也是第一回见到这么肥的。在楚酒酒求表扬的目光中,楚绍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兔子的性命,然后开始拔毛放血。楚酒酒吃肉无压力,但这还是她第一回亲眼看到动物死去,她吓得呆了一瞬,可没过一会儿,她就缓过来了。不愁吃穿的象牙塔公主才会伤心落泪,发出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的感叹。现在她和爷爷都快饿死了,别说兔兔,就是独角兽出现在她眼前,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抓住,然后吃掉。楚绍处理兔子的时候,楚酒酒四下看了看,没有锅,那就只能烤着吃,蹲在楚绍身边,楚酒酒十分积极的贡献菜谱:“酱油两勺、耗油一勺,糖适量,五香粉适量,在碗中混合均匀,涂至兔子全身,缓缓按摩,直至入味,腌制两小时后,上下火200度,每隔十分钟翻一次面,烤至五十分钟时,在表皮涂蜂蜜,再烤十分钟,便可食用。”楚绍一开始还不明白她在背什么,慢慢他听懂了,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等楚酒酒说完,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把兔子交给楚酒酒,开始架火堆。火堆架好,把兔子放上去,楚绍就没别的动作了。别说那些复杂的调料,就连盐,楚绍都没加过。楚酒酒当场石化。她已经意识到爷爷很穷了,可她没意识到,爷爷居然这么穷!连!盐!都!没!有!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生的大起大落吗?楚绍一直看着火,偶尔他也会抬头看一眼被打击到无以复加的楚酒酒,突然,楚绍的目光落在楚酒酒胸前硕大又古怪的项链上。“把项链收起来。”楚酒酒不解:“为什么?”楚绍抿了抿唇,“这里没人戴首饰,项链和发卡,都要收起来。”戴饰品,会被人们说资本主义,连小孩都知道这个道理,楚酒酒却不知道。楚酒酒不明白背后的缘由,但她还是乖乖的摘下来了,把发卡和项链塞进裙子口袋,连发绳都被她摘了下来,坐在叠好的外套上,看着手中五彩斑斓的发绳,楚酒酒突发奇想:“爷爷,你说这个能卖钱吗?”楚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这根看着不起眼的发绳,也花了二百多块钱,楚绍瞥了一眼,确实是好东西,不过……“不能,现在禁止私人买卖,卖东西是投机倒把,会把你送到劳改农场去。”楚酒酒好奇:“什么是劳改农场?”楚绍:“就是关押犯错误的人的地方。”楚酒酒:“那为什么叫农场?”楚绍:“因为那就是一个农场。”楚酒酒:“……”她托腮回想了一下,又问:“是不是跟牛棚差不多?”楚绍诧异的看她,“你知道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