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梁思音刚刚将孩子?哄睡下。
梁家少爷死而复生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方圆百里,人人谈之色变。他们一家三口躲在这个别院里,充耳不闻。梁思音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沉沦,不愿醒来。
直到某位不速之客打破了这虚幻的宁静。
被剑锋悄无声息刺穿的那一刻,梁思音本能地向面前的丈夫伸出手,可?是她力已竭,与伥鬼的契约难以为继。于是身躯枯败,白骨顿现?,她的爱人化成深夜里的一缕微风,飘散而去。
“不,不要?,不要?啊!”
她用尽全力朝前爬去,最终也只剩一滴眼泪落在了她的掌心。
“对不起,阿音,是我连累了你。”
耳畔回荡着这声低喃,梁思音的内丹也被完整取出,她嘶哑的咽喉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呼唤。持剑的男人抱起她熟睡的孩子?,交予在门外?等候的梁家二老。
“把他,还我……”梁思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鲜血自她心口喷涌而出,几乎染透了她整个身躯。她双目猩红,悲愤欲绝:“为什么,为什么要?抢走他们,为什么!”
梁家二老抱紧孩子?,躲在那个男人身后?,梁老夫人颤抖着:“你这个妖怪,害了我儿子?,还要?害我的孙儿!”
她拉着那男人的衣袖:“阿杼,快杀了她!快杀了她!”
剑身寒光闪烁,似是要?将这一切恩怨斩断。
梁思音怔然片刻,仰天大笑:“杀我?要?杀我?就凭你们?”
区区一介凡人,也敢和?我斗?
虎妖自有她的特性,即使被打回原形,那也是凡人不可?及的庞然大物。所有的执念在这一瞬间幻化成囚禁她的牢笼,将她本该离散的力量锁死,并在鲜血的刺激下,成为复仇的利刃。
“最终,还是我赢了。”
梁老太太没有细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血流成河,是尸骨成山,亦或是,其他种种。
施未沉默地听完了这个故事,却问了一个与这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内丹被剖去,或是被毁掉,修行之人便?会迅速老去,然后?死掉,是吗?”
“通常情况下会死,能变老都?算幸运的了。”梁老太太对此嗤之以鼻,“我看你也有点底子?,这都?不知道?”
施未并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又追问道:“是为了你的孩子?,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吗?”
梁老太太不说话,微垂着眼帘,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白痴。
施未像是想到了什么,愣愣的,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原来,死老头也是为了他,才一直努力活到了那个时候。
“臭小子?,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要?有命活到太平时啊!”
时至今日,那个苍老的声音才穿过风雨飘摇的岁月,重重敲打在了他的心上。
“爹爹知道,你不是个懦夫。”
“老头儿等着。”
等着你从悬崖底下爬上来,给老头儿一点颜色瞧瞧。
爹爹知道,你会的。
你要?好好活下去。
施未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猛然发力,原地跃起,避开了那大虎尖锐的利爪。
“煽情结束,就开始要?我的命了?”施未手背一抹,擦去脸上那溢出的泪水,大虎眸中涌出暗金色的不详气息,眨眼间便?弥漫至整座院落。施未神色微沉:“你这个故事,很感?人,但有一点,你若是在几十?年前便?被剖了内丹,怎么可?能还能以人形面众?”
“你杀了历姑娘的祖父,抢了他的内丹,是吗?”
回应他的,是不断膨胀的虚无影子?,还有强烈的,执念与怨恨。
傅及在梁家迷了路。
他与施未分头去找梁柯,可?他穿过九曲回廊,绕过假山流水,行过凋零草木,却是越走越迷茫。
整个梁家,都?充斥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是为什么呢?明明进门的时候,还没有如此的感?知。
傅及握紧手中度波,沉默地朝前走。
面前出现?一道朱门,门内灯火通明,喧闹不已,时有笑声越过高墙,轻轻落在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