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老。”大子。
方冀南说:“她今年64岁,退休快十年了吧,阚志宾也退休好几年了,两个人的退休金,养他们自己和儿子一家三口,我听说现在跟她女儿的关系也不太好,也不知因为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她女儿现在除了逢年过节,轻易也不上门。”
“你们开车过去吧,”冯妙说,“万一拉扯起来,你们想走也方便。”
兄弟两个下午过去的,阳光西斜,八十年代初的单位宿舍楼,沈文清家在四楼,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去,敲敲门,敲了两遍门打开了,沈文清的脸从门里探出来,看见他们两个明显有些愣怔。
兄弟俩十几年没见过她了,依稀还记得这张脸,只是苍老了许多,两条深深的法令纹配上她的五官,便越发显出几分刻薄和颓唐。
“大姑,”大子开口道,“我是沈方靖,这是我弟弟,爸妈让我们过来的。”
“……哦,是大子和二子呀,”沈文清反应有些迟钝的样子,怔了怔,忙不迭把门打开,“快进来吧。”
兄弟两个踏足进去,环视屋内,陈设不说简陋,该有的家具家电也都有,只是比较陈旧,几乎都是八十年代初的东西款式。
从房间里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年男人,问了一句:“谁呀?”
“我侄子。”沈文清道。
“哎呀,是两个大侄子呀,快请坐。”那男人忙迎了过来。
兄弟两个站着没动,也没理他。两人之前没见过阚志宾,这个人也算是久闻其名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十几年都没往来,得亏阚志宾张嘴就能叫出大侄子来,老爷子不在了,可沈家却仍旧是沈家,依然要让阚志宾虚伪地热络陪笑。
试想要是今天沈家败落了,子孙没出息,阚志宾这种小人会是什么嘴脸。
“大姑,我爸让我们来看看你,爷爷明天追悼会,他很忙走不开。”大子顿了顿,看了阚志宾一眼说道,“大姑,关于爷爷的身后事,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谈,其他不相干的人就不必在场了。”
阚志宾的表情明显一僵,脸色变了变,终究没敢说什么,沈文清看了看他说:“那你出去吧,你下楼买点水果去,你看我侄子来了,家里连个水果都没有。”
“你……那你跟两个侄子说,咱们中国人,没有比生老病死更大的事情,别的事都还好说,老人家过世了,怎么着我们也得去尽尽孝,你作为大女儿不去,人家外边也会议论的。”阚志宾盯了沈文清一眼,悻悻出去了,门轻轻关上。
“我没想到你们两个会来,”沈文清搓搓手,略有些局促地说道,“坐吧,别站着了。”
兄弟俩在沙发上坐下,沈文清继续说道:“还我以为,你爸这个时候肯定忙,会叫个工作人员来找我呢。”
“大姑,这是家事,哪能让工作人员过来。”大子道。
沈文清便又沉默片刻,说道:“你爷爷病重的时候我去过医院,没见到,临死也没见我一面,我寻思,追悼会你爸也不知道怎么安排我。”
“我们来,是因为爷爷留了话。”大子道,“爷爷临终前说了,他活着不想见你,说不见就不见,人活着说话算话,他是无神论者,死了以后就不管死后的事情了,他的身后事怎么安排,都由爸爸做主。”
“那你爸怎么安排?”
大子道:“我爸说,你要是想去参加追悼会也可以,但是不能以家属身份,阚家的人不能参加,等到爷爷下葬,你也可以去。”
“如果你想以家属身份参加追悼会,除非先跟阚家人脱离关系。”大子道,重复了一遍阚志宾刚才的那句话,“大姑,咱们中国人,没有比生老病死更大的事情,所以大事上更不能拎不清。我爸念你毕竟是爷爷奶奶亲生的女儿,但是我们绝对不允许阚家的人以任何身份出现在爷爷的葬礼上。”
“我现在怎么跟他们脱离关系?”沈文清道,“你爸念我是骨肉血亲,但是我儿女也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跟他们脱离关系?”
“行,那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子重申了一遍,“那你明天可以去追悼会,跟爷爷告个别,但是不能以家属身份出席,爷爷火化后我们会送他回老家安葬,这是爷爷的遗嘱,他要回老家去,跟奶奶和大伯葬在一起,你要是愿意去也可以的。”
“以及你告诉阚家的人,别觉得这个事情特殊,想耍什么花样。”二子道,“阚志宾这么聪明的人,聪明人不会自取其辱,我们也不会不做防备。”
沈文清像是又有些不甘心,悲从中来,抽泣着哭了起来。
兄弟俩静静地看着她,二子开口道:“大姑,说真的,我是真不懂你图个什么,您看您这日子过的。这是你的房子,阚志宾住着,你的退休金,大部分都给你儿子一家了,你女儿还因此怨你偏心,你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也没见谁来照顾你,你说你到底图个什么呀?”
二子道,“其实你这边过的什么样子,我爸一直都有留意,二姑也知道的,再怎么说你也姓沈,你都这个年纪了,他们也希望你过的好点儿,您当初在我印象里那么强势、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晚年落到这步田地,阚家人拿你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