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办法!”沈文清哭道,“我不管他们,难道能看着他们一家饿死?我儿子当年有刑拘记录,单位开除了,快四十了找工作也不好找,他老婆一不如意就要跟他离婚,拿离婚做要挟,孙子都十几岁了,我不管他们这个家就过不下去,我能怎么办?”
“正是因为还有你管吧?他们饿不着。”二子嗤了一声道,“这也是我们不敢帮你的原因之一,你打算养他们到什么时候,就你那个儿子,为什么找不到工作?人家民工搬砖一天还挣不少呢,高中毕业快四十岁了,文不行武不中,指望着钱多事少坐办公室呢?”
“我能怎么办,我这个年纪了,老了还不是得他给我养老送终,不然我指望谁?他从小没吃过苦,他一个帝京人,我们这样家庭的孩子,还真让他去搬砖呀!”
“那您就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吧。”二子跟他哥换了个眼神,言尽于此,两人便一起站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大子道,“该说的我们也都说了,爷爷那边忙,我们就回去了。”
大子走过去一把拉开门,阚志宾空着两手站在门边,一看他出来慌忙挤出个笑脸,“那个……怎么要走啊,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正准备去买点儿菜呢……”
兄弟俩没人理他,自顾自地径直下楼。
阚志宾想追下去又怕找难堪,一扭头沈文清红着眼睛站在门边,阚志宾想都不想地责怪道:“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我不都跟你说了吗,看看你办的什么事,你们沈家……”
“阚志宾,”沈文清冲口打断他,吼道,“你看好了,那是我侄子,我还姓沈,我还有娘家弟弟、还有两个侄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你天天在我面前装得委屈的样子,你倒是敢欺负我,你们现在还指望我呢,你说话放屁给我想好了!”
兄弟两个刚走下两段楼梯,听见身后的动静彼此对视一眼,二子耸耸肩,两人一路下楼。老式宿舍楼不隔音,已经有邻居出来张望了,兄弟俩自顾自开车离开。
第二天,沈文清独自来的。老爷子去世是大事情,殡仪馆花圈遍地,方冀南和沈文清两家人都早早到齐了,以家属身份出席。沈文清来的比较早,追悼会甚至都还没正式开始她就来了。
沈文清穿了一身黑色衣服,胸前戴了朵外面工作人员给她的小白花,跟着一波早来的人进来。别人都会排队鞠躬,而她跪下磕了三个头,第三个头磕下去,便趴在地上放声痛哭,老半天没动。
冯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大子二子便走过去,一左一右把她搀扶起来,带到后边休息的地方去了。
兄弟俩很快回来,沈文淑低声问:“走了?”
“没走,她说坐一会儿,在这里陪陪爷爷。”大子道。
“随她吧,”沈文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大家都忙,沈文清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几天后送老爷子回老家安葬,她也来了,加上方冀南一家、沈文淑一家,专程把老爷子送回故乡安葬。
方冀南一家五口,沈文淑一家连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和孙子八口人,沈文清自己一个人。冯妙原本还担心沈文清路上生事不好相处,倒也没生什么事,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过话。
葬礼结束后,一行人当晚住了下来,方冀南趁着三个子女都在,便把老爷子的遗产和后续安排一并说了。
老爷子一辈子其实也没什么财产,房子是国家给他养老的,方冀南决定回去就归还给国家。
另外老爷子统共只留下十几万块钱的存款,事实上这个钱一直在方冀南手里,冯妙借过十万又还回去了。老爷子的遗嘱,给沈文淑已经结婚成家的两个大孩子一人一万,给还在上学的老小留了两万,给丫丫留了两万,剩下八万多,平分给了两个孙子。
沈文清默默地也没说话。她这几天大部分时间就是这样沉默不言语,大约也因为没人能跟她说上话吧,冯妙自觉跟她保持距离,沈文淑跟她多年不和,其他子女晚辈又跟她不熟。
一行人从老家返回之后,下了飞机以后方冀南和沈文淑两家人便不同路了,各自分开坐车。人多挤不下,方冀南的车来接他,便和冯妙带着丫丫坐一车,大子和二子自己开车走。
“大姐你怎么走?”方冀南问了沈文清一句。
“我自己坐车。”沈文清道。
“大姑,机场大巴还要等,我车上还有位子,你上来,我们把你捎带到城内。”二子道。
方冀南还真有点小意外,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对他大姐这么好心了,便看看两个儿子道:“那你们把大姑捎带回去。”
二子开车把沈文清送到她小区门口,停下,看着她拿东西下车。
沈文清下了车,迟疑了一下道:“你们不进来坐坐?”
“不了,挺忙的。”大子说。
沈文清点点头抬脚想走,二子却忽然叫住了她。
“对了,大姑,”二子隔着车窗说道,“忘了跟你说了,我现在还是个律师,有证的,你要是哪天回过味儿来了,想打个离婚官司、不孝赡养官司之类的,可以来找我,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我不收您律师费。”
说完也没管沈文清的反应,发动车子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