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雅正书局的林娘子眉飞色舞地介绍:“贵主可要尝一尝这眉黛青?冰凉解暑,正适合吃。”
“那就来一些尝尝吧。”阿四坐在书局里,美滋滋地用了一小碗。
冰凉甜蜜的味道从舌尖泛开,浑身都清透了。
阿四分出一点心神准备夸赞这书局的主家,仔细一打量觉察出不对,“你姓什么?瞧着有些眼熟。”
林娘子笑道:“劳贵主问话,鄙人姓林。”
姓林?
阿四脑瓜转转,熟悉的人里似乎只有千牛卫的林将军是这个姓。
对哦,她大半个月没上武课了,新换的师傅就是林将军。
“啊,这样啊……”阿四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和林娘子对上眼,要不是手里还捧着酥山的碗,甚至想拔腿就跑。
姬宴平和林娘子谈天的架势熟稔,并不拘礼:“林将军你今日难得清闲,竟都来看店了。”
林听云笑容满面地给阿四又添了小半碗,笑道:“尤娘走前将四娘的课业托付给了我,奈何我左等右等,每日不见四娘来,只好出来寻人。你瞧,只出来这一趟就碰上面了。可见四娘还是有和我学武的缘分。”
阿四半张脸埋进碗里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早忘了尤熙熙说的代课师傅,刚开始两天还担心尤熙熙安危,后面撒泼似的疯玩,早就不记得校场习武的事儿了。后来又添了一桩弘文馆习文,难免惰性大发,一下子就把这些事全忘光了。
“四娘习武的心正热切,奈何弘文馆的谢大学士管得严,再过两日我去替阿四和大学士说明白。”姬宴平微微侧身,手臂一弯,下垂的宽袖挡住阿四的脸。
亲阿姊啊。
阿四的心里别提多感动了,吭哧吭哧吃完桌上的零食,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一抹嘴,大声道:“我吃饱咯。”
林听云听罢,一扬眉:“四娘不再用一些么?习武之人多吃一些不碍事的。”
那座名“眉黛青”的酥山还剩大半,上头栩栩如生的花树因失去的部分山体而倾斜,上头的雕花也向阿四的方向倾倒,欲说还休地引诱阿四留下享用。
阿四一狠心,推拒道:“我之后还有事呢,明日再去找林师傅吃酥山。”
听到阿四叫师傅,且说要来,林听云脸上灿烂的笑容终于淡下来,认真盯着阿四说:“既然天资出众,万不可半途而废。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你可明白?”
阿四这些日子是真玩忘了,并非有意,她诚恳道:“我明白的,林师傅放心,之后我不会再忘记了。”
这时候雅正书局的侍者及时奉上打包好的书籍交到宫人的手里,宫人顺势结账,阿四与姬宴平和林听云告别离开书局。
姬宴平说:“林将军年轻时做圣上的侍卫统领,当时爱笑,后来身居高位反而笑的少了。往往笑得越开心,越是有事。平日里都板着脸多,心底倒是很软的。”
分明听着是很温暖的人,阿四却不知怎的打了个寒颤。
直到逛完大半个东市,阿四猛然想起来深藏记忆的笑脸——第一次在曲江池见到杀完人的尤熙熙,她也笑得灿烂又开朗。
后来熟悉了,尤熙熙虽然也会笑,但很少那样夸张的笑,整张脸都在诠释一种违和的绚烂感。
尤熙熙离开前说过,她的武艺多是林听云手把手教出来的。
两人不愧是师徒,笑得真相像。
阿四兴起而出、兴尽回宫,统共买了两车的东西分别送出去。她心情颇好,坐在皇帝身边用晚膳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送礼物也是别样叫人高兴的事儿,有时候觉得比收礼还要高兴。”
“是么?”皇帝问。
阿四立刻回:“是呀,收礼时我不能肯定别人心里的想法,但我送礼时总是乐意的,一想到我自己的乐意,我就高兴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