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只是个孤儿,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他老想在孤儿院里称王称霸,做保护大家的大英雄,所以总是让其他小孩都服从他的命令……但他开口讲话讲得晚,所以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只会一个劲地追着他们的屁股打。
李奶奶来领养他时,院长还曾劝她再看一看,试图让她选个安静又听话的孩子。
可她只是牵着他的手,摸摸他的脑袋说,“这有什么的?这是有活力的表现嘛!”
李明宇知道活着不易,所以他格外惜命,哪怕得活得委曲求全,低声下气。
杜以泽也曾与他一样有着同等强烈的求生欲`望,这种欲`望曾帮助他在营地里存活下来,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在训练营里成功“毕业”。也许因为他过分使用了这种欲`望,经年累月的打杀大幅度升高了他的感官阈值,以至于让他逐渐感到麻木,甚至习惯了一脸玩味地跟雇主们一来一回地谈条件。
他不怕死——对于杀手来说这并不是件坏事,当然这也不是说他乐意拿肉身往子弹上撞,否则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他是否患了抑郁。他也是个好演员,知道什么时刻对什么人讲什么话最为有效,有时候早晨起床,他都觉着自己似乎可以打包好行李去扮演另一个人顺顺利利地过完一生。
虽然他的计划里暂时还未对李明宇的到来做出详细的安排,但无论如何他需要李明宇的一点配合,而李明宇与大多数人一样,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心软。
“我只是想要自保。”杜以泽说,“就算我放你回去,你就这么有信心他能听你的吗?”
李明宇不说话了。杜以泽说得确实没错,他再怎么不甘心都没法回去了。杜以泽是他介绍进来的,顾烨怎么可能会对他手下留情?
最对不起只是他那一众小弟了。青龙现在指不定正满大街地寻找他,也可能已经同其他人一起被顾烨抓起来问话了……
“你先放开我!”
“你还想走?”
“我不走。”
“真的?”
“我他妈走得了么?你还不得一拳头给老子砸晕了?”
杜以泽思忖了一会,最终拿起一把迷你小剪刀剪断一边黄色的胶带,然后双手捏住切口边缘,飞速地向相反的方向拉扯。伴随着撕扯时响亮的几道撕拉声,李明宇从嗓子眼里迸出一句尖锐的惨叫。
他呲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大半,然后像个在浴室里刚剃完毛的女孩,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腿。
操,竟然还滑溜溜的!
李明宇胳膊腿上的毛都被尽数连根拔起,此刻他觉得自己皮肤光滑得像个娘们,所以脸黑得像包公,还不忘让杜以泽穿衣服。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你紧张个什么?第一次见男人的裸`体吗?”杜以泽从床沿撕下剩下的胶带,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然后套上衣服,又拉开窗帘的一角警惕地往外看了看。
李明宇见房间里没有厕所,立马嚷嚷道,“我要上厕所!”
整栋小旅馆里只有一间公用厕所,设在一楼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再往外走就是旅店老板的迷你办公桌,以及唯一旅店的出入口。杜以泽与他一起下了楼,目送他进了厕所以后走到迷你办公桌前跟老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李明宇坐在马桶盖上,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起他的逃跑计划。
无奈这地方实在是太破旧了,墙壁上的瓷砖黑漆嘛乌,厕所里连个玻璃窗都没有,所以破窗而逃不太现实。隔着轻薄的墙壁,他似乎听到旅店老板模模糊糊地讲了一句,“你们年轻人可真够激烈的……”
李明宇很努力,但他实在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出什么万全法子。他只知道自己如果想要跑路,首先就得经过杜以泽,所以他的法子就是先绕过杜以泽,尽量不引起他的怀疑,必要的话可以与他闲聊两句,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趁他不留神的时候撒丫子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他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走出厕所,脚步紧密,嘴里念叨着:“太脏了,我去外头撒泡野尿……”
他悠哉悠哉地绕过杜以泽,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却在经过他的一瞬间猛然拔腿朝门口冲去,速度之快犹如一头狂野的公牛。他跑了没两步,刚见到初升的太阳,沐浴在金色温暖的阳光之下,一颗子弹就擦着他的脚边而过,惊雷一般炸开,溅起散针似的碎石子。
李明宇吓得脚一崴,翻了个滚,扑通摔倒在地。
杜以泽走到他跟前垂着头看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套麻绳。为了以防李明宇逃跑,他才是真正地做好了万全准备,甚至不忘在开枪前敲晕了旅店老板,以免惹来麻烦。他和风细雨地说着话,内容却是一点也不和风细雨:
“听话一点,否则腿给你打断。”
李明宇不是没有摸过枪,不过一般都是防身、耍威风用的,哪里用来打过人?现在他的两只小腿肚子抖成筛糠,浑身僵硬,使不上力,像只被人揪住后脖颈的小猫咪,任凭杜以泽抓着他的胳膊拽到背后绑了起来。
“操……”他哆哆嗦嗦地骂道,“你还真敢下手……”
“这不是没打到你吗?”杜以泽绑完他的手,又用剩下的麻绳将他的双腿捆了个结实,然后抓着麻绳的打结处将他一把提起扛在肩头,往不远处的越野车走去。李明宇被人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他头晕脑胀,耳边还回响着刚刚炸起他一身冷汗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