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下意识伸手扶住面前人单薄的肩膀,等他抬头看清自己手中的人的面容,瞬时愣在原地。“多谢少帅。”白落秋没有察觉青年的异样,很快站直后,不动声色地低头后退一步。能如此随意地进入雒龙生所在的房间,还称呼父亲,这个青年一定是雒龙生的儿子,西北地区的少帅了。国人都知道,西北巡阅雒龙生有两点最为著名,一是打起仗来不要命,二是老婆多儿子更多,家里有名分的姨太太就有七位,生下的儿子女儿合起来能组一个排。有的人甚至浑说,雒巡阅自己大概都数不清自己有多少孩子,站在眼前也对不少号。雒龙生不至于真的糊涂到认不全自己的儿子,只是他教育孩子的方式十分独特,可以用散养两个字形容,会走路就学枪,会跑步就骑马,十几岁就丢到部队里历练,长大后更是很少在家里待着,全都派出去干活。因而除了熟悉雒家的心腹老人,普通人怕是见到位雒少帅,也认不出到底是哪一个。白落秋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面前的青年,这位雒少帅长得与雒龙生天差地别,五官深邃,眉目如星,应该是非常幸运地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没被雒巡阅的络腮胡子影响基因。要是放在外面打个照面,白落秋估计根本看不出他和雒龙生的关系。“阿竹回来了?你的事我们晚上回家说。”雒龙生看见儿子,摆了摆手,“这位是京城来的德春班白老板,你应该还没见过。”“白老板好。”青年闻言终于回神,将目光从白落秋身上收回来。“少帅客气了。”白落秋知道雒龙生父子二人还有话要谈,没有多留,很快以戏马上就要开了,自己还没扮彩包头为由,离开了这间屋子。约莫十几分钟后,屋子的门才再次打开,那位年轻的雒少帅从内走了出来。“少帅,您这一路上就没合过眼,既然已经见过巡阅,要不我们先回府休息吧?”刘副官上前递上狐毛披风。“不急,你去帮我把剧院经理叫来。”雒少帅接过披风,一扬手搭在肩上。“好。”刘副官虽有疑惑,还是遵命。几分钟后,战战兢兢的剧院经理拿着瓜皮帽,满脸苦相,出现在雒少帅面前,不明白这位贵客为什么会找上自己。“白老板的戏什么时候开,今天唱哪出?”雒少帅直接问。“白老板今天唱的是他的拿手好戏《繁华恨》,他扮上官婉儿,还有半小时戏就开了。”“帮我准备一个位子。”“少帅,今天剧院里的包厢全都订完了,这……”剧院经理为难地搓了搓手。“不用包厢,前排随便加个座。”“好嘞!我这就去给您安排!”剧院经理急匆匆离开,刘副官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皱眉,“少帅,您刚才不是还说累了要早些回去休息的吗?”“我改主意了。”雒少帅拢了拢披风,挑眉一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啊?”“秘密。”“……”雒少帅轻笑几声,大步向前走去,留下无语的刘副官百思不得其解。五少爷这次从内蒙和老毛子打完交道回来,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少帅,那我怎么办啊?”刘副官苦着脸,雒少帅刚才似乎……只要了一个座位?“你回去休息,不认识路吗?”“……”刘副官看着前方青年头都不回的背影,突然有种儿大不中留的诡异心理。错觉,一定是错觉。……兰州城的戏一直唱到了深夜,白落秋白老板今天拿出了自己的成名好戏繁华恨,又名女宰相,他在其中饰演唐朝时期的奇女子上官婉儿,消息早早传出,整座城的人都翘首以盼,一票难求。这出戏是近几年才出来的新编戏,如今只有白落秋会唱全本。戏从上官婉儿的祖父上官仪因起草废武则天的诏书被杀演起,转到上官婉儿与母亲入宫为奴,饱受摧残。不过尽管如此,她也在母亲的教导下饱读诗书,十四岁得到机会当庭对诗,为武则天赏识,封其掌管宫中诏命。上官婉儿被灭族仇人赏识重用,在国仇家恨中苦苦纠结,获罪黥面,最终悟出杀一人只能乱天下,活着才能对黎民苍生有利的道理,成为一代“女宰相”。“昭容盛名天下扬,宫苑谁解繁华恨。”戏曲自然与正史不同,对故事做了很多虚构与美化,但白落秋所饰演的上官婉儿却已活在每个观众心中。婉转的唱腔,优美的身段,一个接一个恰到好处的技巧与饱满深切的情感结合在一起,令人不知不觉间已然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