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颜抬手揉了揉眼睛,花了三秒钟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先在的处境,“我和你一起。”虽然柳掌柜昨日说他不舒服的话可以晚几天上工,但如今寄人篱下,还是能不托大就不托大的好。此时大概是早晨七点,茶楼里还没有客人,伙计需要在正式开业前擦拭完桌椅,摆放好茶具,谢颜和李泉从后堂来到前堂打开门,居然已经有一个伙计在那里了。“哟,这就是昨日温二少带来的人?”那伙计看上去二十多岁,一见他们就面色不佳地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琢磨了一晚上呢。”“周哥来的真早。”谢颜昨日和柳掌柜打听过茶楼的人,知道这是昨日告假没来的另一个伙计,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平静地打了个招呼。周三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的半大小子,心中十分不忿。他在运来茶楼已经干了两年,一直拿着四块大洋的月钱,这个数目虽然已经够一个普通人在汉口生存,但周三偏偏有喝花酒的毛病,钱便不够了。周三不是没想过换个月钱更高的工作,却又舍不得柳掌柜的宽厚和运来茶楼的好条件,只好没钱就找靠给人拆洗缝补衣物赚钱的老娘要,倒也过得下去。不料老娘上了年纪,昨日居然病倒了,周三只好告假回去处理,翻遍家里也没找到几个钱。眼看着老娘以后没办法再干活赚钱,自己没了一大笔收入还得给她花钱看病,周三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好不容易收拾妥当,突然听说柳掌柜居然新收了两个和他一样月钱的伙计,不但给他们茶楼后的房子住,其中一个还是个病鬼,顿时又妒又急,一大早便赶到茶楼打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两个外地来的小子有什么好的,一定要让掌柜的快点开了他们,不然日后被开的说不定就是他自己了!“我自然比不得二少看中的人,可以睡到这时候。”周三斜瞥了眼谢颜和李泉,走入茶楼从柜台后拿出两个抹布,扔到他们脚下。“都这个点了,还不快点干活?我可警告你们,再偷奸耍滑谁介绍的都不好使!”谢颜看着周三皱起眉头,他们没有迟到也没有偷懒,甚至开门后话都没说几句,就成了周三口中“偷奸耍滑”的人,对方显然是目的明确来给他们颜色看的。“周哥,我们两个小孩初来乍到不懂事,有什么不对的您尽管教,我这就擦桌子,您先在旁边坐坐。”谢颜还没想好应对之策,李泉却已捡起抹布擦了起来,他看了眼已经手脚麻利干起活的李泉,心里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却也想得通。李泉自幼生活在戏班那种鱼龙混杂的环境里,这种欺压新人的事估计见过不少,明白最理智的处理方式就是先忍气吞声。察觉到谢颜的目光,李泉以为他心里不舒服,做了个没关系的口型,示意他也好好休息,谢颜见状只好暂时由他去了。“你去把地砖擦干净,干站着等人伺候吗?”然而周三仍不满足,又喝了声谢颜,把最繁琐的两个活派了出去,自己则慢悠悠地走向后堂,打算沏碗茶喝。要不是这两个外来小子,他也不至于大赶早的起床受罪。谢颜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沉了沉,脸上却不动声色,拿起一旁的大抹布朝门口走去,手上的动作却也慢悠悠的。——现在茶楼只有他们三个人,起冲突不是明智之举,等过一会儿柳掌柜过来,他们再好好说道说道。不料满肚子主意的谢颜还没等来柳掌柜,却先等来了昨日认识的熟人齐休疾。小齐先生“谢兄早啊。”齐休疾仍穿着那件白大褂,老远就打了个招呼。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为了补贴家用一直在餐厅刷盘子勤工俭学,因而看见谢颜在茶楼擦地砖也没有什么想法,反而敬佩他大病未愈就能如此吃苦。“齐兄早。”谢颜也面色如常,没有一丝被看到打杂工的不好意思,起身拍了拍手,“齐兄怎么大早上过来了?”他没有疑惑齐休疾为什么知道他的地址,因为对方显然和温二少关系不错,而他们现在的住处又是温二少介绍的,一打听便知。“我祖父当初也是打京城来的汉口,昨日看见你起了思乡之情,正巧厨子做了些豌豆黄,便想给你送些。”齐休疾指了指手上的纸袋笑道。他其实没有把话说全,齐老先生本来只是让佣人来送的,但齐休疾自己有些疑惑想问谢颜,所以才主动请缨揽下这个活。“麻烦齐兄替我谢过齐老先生。”谢颜闻言拱了拱手,他对齐老先生这个开明爽快的老人印象也十分不错——抛开对方苦的令人发指的药不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