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张森从副驾移到了后排,手里崭新的一串佛珠垂下来,流苏摇摆。
“还真、真是小叶紫檀。”张森转了转佛珠,笑得直呛,“让道个歉,看他、他吓得那熊样,差点给小、小二姐跪下去叫姑奶奶,真、真出息。”
盛君殊说:“扔了。”
张森顿了顿,赶紧把佛珠塞进抽屉里。两只手臂撑着前座,有点忧虑地看向靠着副驾睡着的衡南。
出发之前他也想过,有盛君殊在,带人的过程不会太难,但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容易:
二十岁的大学生了,安全意识是不是差了一点?说走就跟着走了,还能在陌生人的车上睡着?
先前那紫毛幺鸡喊衡南“鬼妹”,张森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见着衡南的人就全明白了。
小二姐还是那个样貌,只不过脸上一点血色没有,苍白得像是涂了厚厚一层粉一样,眼圈一周淡乌青色,大而昳丽的一对眼睛又黑而无神,使得这幅雪肤花貌,凭空有了点诡异的气质。
“小二姐这这这是咋了?”
从咖啡店移到了车里的狭小空间,原本不太明显的事情就遮蔽不住了,衡南脸上、身上混杂着汗水,一股浓郁的腐烂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头发、汗水和伤口在脸上混成一片,他想给小二姐拨拉一下头发,半天都没找到地方下手。
此刻凑得近,那股酸腐味道更是直冲肺腑,张森捂着鼻子,声音闷闷地从手掌下面传出来:“你说她她都弄成成这样了,那大大猪蹄子也能下得去手?”
盛君殊一向洁癖,此时沐浴在其中,却似乎毫无感觉,干脆利落地抹开女孩被汗濡湿的头发,捏起衡南的下巴,垂着眼上下仔细检查,似乎有些疑惑:“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敢洗澡?”
“噢,水水是灵介质!”张森抓了抓头发,“哎,小二姐是造造了什么孽啊。”
有灵介质,怨灵即可攀附而上,移动,甚至现形。难怪水鬼、浴室,大都是恐怖的题材。衡南先前作为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想必是吃过了大苦头。
“我就不明白,这些鬼干嘛老老老是缠着小二姐不放?”
这个问题对盛君殊来说很简单。
“垚山派从前以除魔无数,死在我师门剑下的怨鬼不知凡几。现在她失了阳炎体……”
盛君殊看着眼前这张脸,阔别千年的师妹现在就躺在他车里,他心里只是一片疏离的平静。
他甚至根本想不起来师妹长相的细节,譬如原来眼角有没有这颗美人痣,上妆前是不是眼前少女这样毫无血色的菱形唇。
因为他从未留心地端详过那张脸。
所以他很快接受了这就是衡南。找到她,护住她,他身为师兄和未婚夫的责任,就完成了一半。
盛君殊一手抬着衡南的脸,将她脸上的虫卵谨慎而迅速摘去,抬了一下手臂:“张森,帮我解一下安全带。”
“噢。”
刚才他靠近衡南,阳炎体烈焰灼烧,附在她身体里的怨灵吓得拼命外逃,脸上的小伤口就是怨灵外逃留下的痕迹,剩下的虫卵则是这股浓郁的腐臭味的来源,要清理掉才安全。
一只手向下,顺带握住了女孩冰凉的手腕,窥探片刻,不出意外,她现在这身体是至阴体质,最招凶煞。能沾点阳气,对她来说就是好的,难怪即使男人占她便宜……
盛君殊没来得及想太多。
因为衡南突然醒了。
她的睡醒悄无声息,一双线条华丽的眼睛已经张开,宛如凤蝶抖开了翅膀,寂寂地看着他。
“……”
此时此刻,盛君殊侧身对着她,身子前倾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怎么看……都是个不太正常的姿势。
张森举起双手,想要辩解一下。
盛君殊已经顺势开口了:“你觉得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