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种情况还会出现,为什么他还是要对曾经的挚友举起利刃?为什么最后,害死对方的总是自己?白落梅扔掉了手中的枪,抱住了天狗的下巴:“因为这是你的使命,因为你不会在杀戮中丧失理智,因为……你是荀非雨,你重视承诺,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所以……”“来吧,”白落梅抬起泪水迷蒙的眼睛,“你现在杀了我,我就不会在他的控制之下杀人了……让我,作为女儿眼中的英雄死去吧。”哀恸的嚎叫声响彻整片天幕,一身血肉模糊的天狗甩开了全身上下的曼陀罗花,发狂似的朝商冬青奔去。每向前一步,兽化就会减轻一分,皮毛在他身上剥离开去,只留下一个男人的样貌,挥拳重重打在商冬青脸上。殷千泷被甩在一旁,荀非雨双目赤红,双膝压在商冬青肩上,又是一拳挥了出去,却堪堪停在商冬青颤动的脸边。他的鼻尖上落下一滴血,荀非雨低头冷声靠近商冬青的耳侧说:“还轮不到,你来审判我。”商冬青却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舔掉落在自己嘴边的血迹,努力抬头凑近荀非雨的耳朵:“我当然不会审判你,我看到的只是那些花……”他微微抬起手,摘下一朵正在盛放的花,却怎么也拿不起来,“那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花,纯洁美丽,洁白不堪,过了那段时间就会染上灰尘,衰败到令人作呕。女人终有一天会变成荡妇,就让她们停留在最好的时刻……保留住她们自身的价值有什么不好?”荀非雨双手扼住商冬青的脖子,那人却兴奋地瞪圆了眼睛:“我就是这样掐死你妹妹的,她踢到我了,所以……我把她的右腿砍了。就在这个仓库,就是这里,结果——嗬——!”“忏悔,我就放过你。”荀非雨目露寒光,将商冬青的脸掐到紫红,“我会把你送进监狱……那些犯人对强奸犯是什么待遇,你自己清楚得很。”“咳咳!忏悔……哈哈哈嗬——哈哈……”商冬青睁大双眼,“你要我忏悔?!”“……”“我不后悔。”“你!”“你?你杀了我,你就和我一样了?”商冬青抬头讽刺地笑,“天狗?你就是一条好狗啊,哈哈哈哈!被人利用,被人道德绑架,不敢杀我!掐死我啊?我怎么会打得过你,你倒是用力掐,我,杀了你妹妹,杀了杨雪,杀了那么多的女人,你杀我呀。你来做这个英雄啊,来,”他冷冷盯着荀非雨,“杀啊,等什么呢?杀。”荀非雨气得青筋直冒,他咬紧牙关,急喘几口粗气,兽化的面容极为可怖,但仍是松开了手:“你……不配。”荀非雨冷哼一声,双膝用力压下去,只听得骨头一声脆响,“我要让你痛苦地活着。”曼陀罗覆盖了龙的身躯,恶鬼身上也开出了繁花,可那时一段琼枝自灰雾中生发,接住了坠落的两人。殷文吃了一惊,按照殷家的优先程度,宗鸣是无法自己做出行动的,可他眼见着江逝水剥掉自己身上的曼陀罗,歪头冲殷文苦涩地笑:“仙官,我也是殷家人啊。”她撕开胸口的衣服,露出那一块长进肉里的甲骨碎片,“你缺失的神心,还在我这里。”岳夏衍睁开那双金青混杂的眼睛,细读着寒冰祭坛上的神语,良久才露出一个苦笑:“抟转,根本就不需要妖监会的人作为祭品……你骗了他们。”“是,”殷文承认得倒是爽快,他勾起唇角,“妖监会因一己私欲毁了殷家,这是自食恶果。”“殷文……你厌倦恶,仇恨恶,”岳夏衍落下一行泪,“那为什么要为这个大恶毁掉你自己?”自毁?江逝水惊愕地回过头,只听岳夏衍念出那一串刻在骨刃上的神语,那也是宗鸣毁掉的第九片甲骨上的文字,抟转最后一步要以神心为祭,方能诞生出新神。杀人数千是为了神祗的肉体,而神心为祭,则是为了彻底升格。殷文触及不到月神,无法取其神心,也夺不走宗鸣那颗不知是否存在的心,所以为了抟转,他的选择只有一个——挖出自己的神心,就像从前一样。哪怕殷文的笑极为疯狂,龙眼中也能看到殷文的苦痛,掩藏在嗜血冷漠背后的感情汹涌澎湃,甚至看向自己时,还有几分犹疑不舍。岳夏衍忍住双眼的刺痛,向殷文微微抬起手,似是想要遥遥拂去殷文身上越来越多的曼陀罗花:“如果我说……我能理解你的筹谋,你的愧疚会减轻一些吗?”江逝水怒瞪了岳夏衍一眼:“你在说什么?!你理解他?!”她的神色似乎柔顺几秒,“仙官……没有愧疚……”旋即又回到江逝水那种狠厉的状态来,“凭什么要死!那些普通人,就算以前的人有错都已经死了好几代了!什么仇能延续这么多年?只有你们这种活了很多年不死的老怪物才会这么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