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陵连忙勒停马车,递了个水囊过去:“喝点?水缓缓。”
镇南侯府小世子,九岁的霍云章抬手推开,一张白净清秀小脸掩不住的嫌弃:“我才?不要。”
谢无陵嘴角轻捺,啧了声,这屁事?贼多的小鬼头。
但凡他不是?侯府世子,他定?要将这小子屁股打开花。
霍云章趴在车边干呕了好一阵,早上吃的两个炊饼都消化干净了,吐也吐不出东西,好在马车停下,那种颠簸的晕眩感也稍缓。
他从车边爬起,跟在车边的亲卫岳弘也骑马上前,满脸担忧:“小郎君,你可还好?”
霍云章脸色苍白地抬头:“你觉得我这样叫还好?”
他都快颠死了!!
岳弘:“……”
眼前这一身寻常枣红长袄,头戴老虎帽,灰头土脸的小世子,活像是?村里撒尿和泥巴玩的乡童,哪还有半分侯府世子的金尊玉贵。
“谢老弟,这一大早我们已经赶了不少路,不如靠边歇一歇?”岳弘看向同?样一副平民打扮的谢无陵。
这家伙模样长得好,如小世子一般,哪怕穿着邋遢破衣,也有一种掩不住的出众气质。难怪霍帅能从军中众多士卒中将他挑出,和他们这批精锐亲卫一同?护送小世子。
今日已是?他们离开宁州的第五日。
队伍一出宁州城地界,就有三批盗匪前来截杀。
盗匪们不计代价,抱着同?一个阴险恶毒的想?法——让霍家绝后。
一旦霍家绝后,势必是?对霍骁以及宁州军锐气的一大重挫,这可比打一场胜战叫盗匪们心里痛快。
也因着这个缘故,收到府中老太太思念嫡曾孙,想?让曾孙回家过年?的书信后,霍骁决定?将这根宝贝独苗送回长安。
天子脚下,山高水远,那些盗匪便是?再猖獗,也不敢在长安放肆。
于是?这回程的一路,便显得至关重要。
谢无陵在经历第一日和盗匪们搏杀之后,觉得继续这样显眼地回去,无异于一只大肥羊在路上晃悠,等?人来宰。
是?以和亲卫军首领岳弘一番合计,连夜扎了两个草人,穿上霍云章的衣袍和冠帽,兵分三路——
大部队带着一号草人,继续走明路,吸引大部分火力?。
另一小队带着二号草人,留下线索,故意引着盗匪走小路。
谢无陵与?岳弘俩人,则带着真?正?的霍云章,改头换面,装作进城探亲的叔侄三人,一路走县道?。
这样安排的确有效,起码这四天,他们一路平安,再未遇到劫杀。
除了那自小养尊处优的小世子,一路抱怨不断:“到底何时能和秦侍卫他们汇合啊?”
他实在受不了这些粗糙的衣袍、蠢乎乎的虎头帽、硬邦邦的炊饼、冷到牙颤的凉水、颠到他浑身骨头都要散架般的马车!
早知道?这么辛苦,他就待在宁州城里,不回长安了。
马车靠边停下,岳弘从车里拿出个干净的水囊,动作迅速生了一小撮火,拿出个小铁锅,给小世子煮着茶汤:“小郎君,你再坚持两日。再过两日到了江州,便能登船,走水路直达长安了。”
霍云章接过那温热的茶碗,喝了一口,胃里暖和了,小孩脾气也压下去点?。再看站在一旁的岳弘t?和谢无陵,他抿了抿唇,故作沉稳地命令:“你们俩,也都坐下,喝点?热茶。”
岳弘垂首:“属下不敢,小郎君您歇着便是?。”
谢无陵则盯着那锅香喷喷的热茶,喉头轻滚。
霍云章瞧见了,心里虽不大喜欢这个尊卑不分的小兵卒,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些才?智,这一路上的无波无折便是?证明。
难怪临行前,祖父语重心长与?他道?:“你这一路好好观察这个谢无陵,他日后或许能成为你的心腹干将。”
心腹干将么?
霍云章撇了撇嘴,道?:“你想?喝就喝,不必装客气。”
谢无陵眉梢挑了挑。
这些贵族家的小白脸,无论小孩还是?大人,身上那股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高高在上,真?是?都叫人讨厌。
想?到这,他也不与?这小屁孩客气,反正?他这趟的任务就是?把小屁孩护送到长安。
任务完成,霍帅就给他升两级,他只管这小屁孩安不安全,可不管他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