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头大如斗。她知道,这些孩子失去了父亲,生怕再失去母亲,这世界上,他们已再无其他亲人了。他们明面上是公主的子女,实则处境非常尴尬艰难,若无沈梦昔的庇护,根本不可能安然长大。沈梦昔其实更后怕,她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点了,防弹衣、手术刀、女扮男装的沈七,缺少一项,她都死定了。搂着四个孩子,母子几人不知道在黑夜里躺了多久,才慢慢睡去。冰雹一早,西面天空突然出现一片七彩云霞,亮得晃眼,发出眩目的光芒,汴州城百姓都出来观看,有的跪地膜拜,说是菩萨显灵了。玉儿说:“阿娘,不管是不是菩萨显灵,玉儿都要把它画下来!送给阿娘!”简儿则一抱拳喊:“不知是何方神圣?不妨现身,且与我切磋一番!”逗得卢统领和护卫都笑了起来。沈梦昔摸着简儿的头发大笑:“只怕人家真的现身,你就叶公好龙了!”“才不会!”简儿羞恼地跺脚。七彩祥云维持了不到一刻,就慢慢消失,紧接着,天边滚滚黑云压境,厚厚的云层仿似天兵天将降临,天空一半黑一半白,诡异异常。暴风雨要来了。沈梦昔挥手让所有人进房躲避。顷刻间,漫天黑云密布,明明才是早上,却似傍晚。忽然一声炸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简儿啊呀一声,扑到沈梦昔怀中。沈梦昔哈哈大笑:“简儿,龙真的来了!”没有下雨,下的是冰雹。小的有黄豆大小,大的像杏子大小,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得屋顶砰砰作响,砸得地上大大小小的坑洼,卢统领一把提起尤刺史的脖领:“你这贼坯,竟敢谋逆刺杀公主殿下,连老天都要劈死你砸死你,还不如实招来!”尤刺史被勒得发不出声音来,嗬嗬地吼着,脸色通红,被卢统领一搡扔到地上。看沈梦昔眼光看过来,尤刺史跪地大哭:“殿下!殿下!臣冤枉啊,冤枉死了啊!”刺史府所有家眷及仆婢都被公主府护卫控制住了,所有人都拘在两个大厅里。严夫人搂着最小的孙子,好言安抚,那孩子还不知家中发生了天大的事情,直吵着要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要吃糕饼,要换件舒适的衣服,严夫人听得眼泪直流。严季康缩在屋角,脸色苍白,绝望地看着窗外的冰雹。“严季康,你知道些什么?”沈梦昔问。严季康摇头,喃喃地说:“昆仑奴是伯父家的四兄送给姑母的生辰礼物,上个月提前送来的,婢女是姑母陪嫁丫头的孙女,十二不知他们为何突然会刺杀公主。十二是来恭祝姑母生辰的,未成想会是这样”他已经牵扯进来,很难摘出去了。一刻钟后,冰雹停止。世界已经变了模样。傲霜的秋菊被砸得稀烂,树上未熟的果子被砸掉,残叶断枝遍地,屋瓦碎裂,门窗俱破,还不知多少未收割的粮食被毁,多少民舍坍塌,多少牛羊牲畜被砸死呢。“老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尤刺史老泪纵横,捶地痛哭。卢统领正带领护卫排查仆婢,未见头绪,却见一队人马疾驰到刺史府门前,大约三十人左右,身穿禁军制服,为首之人腰带上系着鱼袋,出示了武帝手谕,奉命捉拿尤刺史归案。那人先拜见了沈梦昔,自称第五潜,左神武军将军。近日在汴州公务,接到武帝急令,即刻捉拿尤刺史归案,带回洛阳,交由推事院来俊臣审理。“来俊臣这么快又回推事院了?”卢统领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表情惊异。第五潜点头,仍对沈梦昔说:“下官离京时也未曾听说,但看手谕,应是已经官复原职。”“不知尤刺史是何罪名?”“谋逆。”第五潜低头拱手。“谋逆?陛下说老臣谋逆?”尤刺史瞪圆眼睛看着第五潜,转头朝着洛阳的方向磕头,“老臣冤死了!老臣为大唐血战沙场,肝脑涂地,怎会做那等谋逆之事啊!”说完以头抢地,大哭不止。刺史府家眷听闻这个罪名,也都惊慌失措,女眷开始哭泣。沈梦昔也哑然,这个罪名最霸道了,难怪要带走全家,这是准备满门抄斩的节奏。谋逆加上刺杀公主,够杀两个来回的了。沈梦昔叹气,她无权阻止第五潜带走尤刺史一家,只能说:“第五将军,本宫也正想返回神都,不如一路同行。”第五潜应是。沈梦昔看看尤刺史,又对第五潜说:“尤刺史东征西战,功勋卓越,本宫敬他人品高贵,爱民如子,才在汴州驻留几日,我信他,必不是谋逆之人,也不信他会指使仆婢杀我。还请第五将军一路多加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