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示意其他人带着浴桶、妆奁等物退下,自己留下来,等候段氏娘子的指示。
段晞转了转眼,扫到帷幕后的书架,问道:“慈姑,你可识字?”
慈姑不明所以,但想到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便平静地如实回复:“回娘子,妾识得一些字,但都是跟师父从道经上学来的,并不能认全所有字。”
“慈姑说哪里话,你也太过谦了。”段晞热情地拉着她的手,“道经佶屈聱牙,你能认得道经,岂不就是个女中博士!”
段晞拉着她来到书架前,凭记忆捡出来翻书时看到的□□经。
这册道经也许是失传后世的倒霉蛋之一,连名带内容都格外难懂,充满现代根本没有的异体字。
她让慈姑稍候,亲自从绢袋里抽出竹简,道,“我有幸在此为司空祈福,只盼能让上天知道我的一片诚心。我想,若能同时吟诵道经,是不是更有可能上达天听呢?快帮我看看,这卷如何?”
慈姑讶异一瞬,沉默着接过书简,翻了翻,“娘子有慧心,此卷确为道经。”
段晞正欲张口,却又顿住了。
她本想借口读经,让慈姑替她把整卷书都读一遍,但转念一想,既然要试一试“逻辑之力”的极限,何不大胆一点呢?
便指着第一根竹简上的字道:“请教慈姑,这一列都是什么字呢?”
慈姑认真地把这一列的八个字读了一遍,又挨个解释了其意思,把整句的意思也为段晞说明了一遍。
只一瞬,段晞眨了眨眼,她再去看题目和之后的内容,发现已经能立刻认得这些奇形怪状的异体字了。
“多谢多谢!”段晞欢天喜地,亲自把慈姑送出了门。
慈姑在门外摇了摇头,她没想到这位段娘子有如此诚心,已经要饿着肚子祈福了,还能高兴地读道经。
唉,可怜段娘子如此情深,司空却已经年过半百,不知她将来要如何是好哇!
这边厢,门里面的段晞并不知道慈姑的这些感慨,她现在高兴得像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恨不得立刻把观月阁里所有带字的物件全部读一遍。
但她不能,她还是多少要应付一下曹老板交待的工作。
不仅表面功夫要做好,还得能够通过最终的客户验收。
段晞先检查了一遍一楼的门窗,确保它们都已经从里面关好并上锁。
她又巡视了一下一楼的每个角落,以防有人窥视。
检查完毕,段晞从书架上收拾了几册儒家经典,准备带去二楼,等到拜神的时候读。
要想在汉末堂堂正正地混职场,不管文武,多少还是要读些儒家典籍,否则就是个半文盲。
就算是“不好读书”的刘备,也只是不爱读书,不是没读过书啊!关二爷身为武将,也是个著名的《春秋》爱好者呢!
总之,同事和领导真实文化水平如何,不能尽知,但这些人多少都知道经义,要是不读书,说不定连同事的阴阳怪气都听不出来。
汉末三国,一个知识只在阶级内部流通的时代。
抱着书走了几步,段晞想了想,又折回去,拿上了刚刚用来请教慈姑的那本道经,既然要装样子,那就贯彻到底咯。
上到二楼,早设好了香案、神龛,等着段晞去焚香祷告。
段晞不放心,又跑去关上窗户,检查了一遍二楼,没有发现任何人。
奇怪,她想,怎么感觉缺点什么?
夜已深沉,她也该睡了,反正是不可能真的彻夜不眠替曹老板做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段晞搬来琴案前的两块锦垫,和香案前的锦垫拼一起,算作她今晚的床垫。
她也是阔起来了,段晞苦中作乐地想,如今我睡觉的床垫都是锦缎做的!
连枝灯璀璨辉煌,树一样招展着,照得室内亮堂堂。
段晞合上眼,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