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
“是的,是清理,而不是去救援。我们收到的消息是,伦理署主导的基因改造实验失控,所有参加夏令营的人都受到了污染,里面的人不能留一个活口,全要清理干净。
你父亲比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事故现场,这一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我真的毫不知情。
等我们其余人赶到那里时,就看到营地内一片火海,老师、孩子,各种死相惨不忍睹,剩下还有不少活着的人,但都受了重伤,其中也包括了……你。”
冯琛的手无法自制地颤抖起来,他将茶杯放到地上。
邢彦喝了一口凉白开,继续道:“作为军人,执行军令不应当有私情,但当时你父亲挡在你身前,拼死相护、苦苦哀求。我们于心不忍,偷偷放了你一个活口,向刑军署高层汇报时,声称所有人全被处理干净。
当时死难者的尸身几乎都残缺不全,我们就用六十二具尸体拼凑出了六十三个人,将你也作为死难者之一,糊弄了过去。后文会揭秘,其实第九支队这里并没有真的糊弄过去。不过刑军署需要利用一下冯琛,所以暂时留了他一命,利用完后是要灭口的,但冯琛被其他人救了,改头换面了。最后,三大署官方对外公布的结果是——参加夏令营的师生共六十四人全部死亡。”
——六十二具尸体……少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被动了手脚的自己,那另一个人……
冯琛捏了捏手心,全是汗,他谨慎地问:“你清楚夏令营事故的真实原因吗?”
邢彦道:“并不清楚,只有推测。对比事故痕迹,在霜沁湖时,‘奉献’攻击我们留下的痕迹与夏令营现场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奉献’攻击的范围和强度远远比不上夏令营时的破坏力。
以此类比,如果当年伦理署的基因改造实验与现在教宗的‘奉献’实验差不多,那么当年的夏令营也一定存在一个类似‘奉献’的角色,但知道内情的恐怕只有你父亲了。”
冯琛深吸了一口气:“我父亲在事故后三个月自杀身亡,难道是被灭口了……”
邢彦道:“很有可能。其实不仅仅是你父亲,当时我们在夏令营现场受到的震惊太大,没有过多思索,事后回过味来,都发觉不对劲——那些幸存的少年除了受伤严重,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的地方。
我们到底是清除了一批受污染的实验失败品,还是被人利用,杀了一群无辜少年?事后所有迹象全在指向后者。
事故后的三个月,第九支队所有人都接受了数次心理测试,很多队友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们在之后的一年内陆续死亡或失踪了。而我跟郑烽通过了测试,留了下来。
郑烽之所以能留下来,是因为每次测试前,我都会猜测可能被问到哪些问题,然后让他反复练习该怎样回答。说到底,真正冷血无情、毫无愧疚感的人只有我一个。”
邢彦说到这儿,目光变得十分幽暗,盯着冯琛冷冷道:“所以,你不要以为我这次来是因为对你心怀愧疚,我从来没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过,过去是,现在也是。只不过……”
他顿了一下,掀起右手腕的袖子,那儿竟缠着郑烽的软刃:“现在我要为我的朋友报仇。”
冯琛看着那软刃,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与郑烽交往不深,但郑烽在知道他身份后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冯琛是能感受到的,现在厨房里一堆郑烽买的摆设他一件没动,留着这些,就仿佛郑烽还活着一般。
邢彦垂下头,笑了笑:“我这朋友就是个单纯的中二病,大把年纪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做事不知进退。”
笑着笑着,他眼神越来越悲凉:“我一路走来,到如今这位置,深知人心鬼域、人性难测,平生就没真心待过什么人,唯一的一点善念、仅剩的一点信任都只给了这个中二病,结果现在他被人杀了……我是不会放过教宗的那些人的……‘奉献’背后的真相我也一定会挖出来。”
冯琛拿上茶杯,站起身,靠在书柜上,远远望着邢彦,淡淡道:“挺好,不管我们各自的目标是什么,看样子行动方向是一致的。希望之后能继续合作,邢司长。”
邢彦勾起一边嘴角,自嘲道:“我现在已经被架空,只剩一个空头衔。容诚庄事故闹大了,重案司门口到现在还有一群人在示威抗议,高层如今能留着我这个位置、让我闭门反省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大概因为我过去一直是个懂分寸、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