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丽云给出了第三个选择:“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为啥那样干,毕竟当时折腾一通下来,明明你的损失最大,他们却仗着人多,欺负你,要是我,我也不服气。再说,你把王伟国烧死了,对我也是好事,我心里其实是感激你的。”
“丽云,你帮帮我。我真的是昏了头,又醉了酒,才干出那蠢事来的!”
丽云蹲下来,“叔,我还有一个办法,叫我们家老三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得等一等时机。你要是答应听我的,我就保证你没事。”
备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期间丽云照样开铺子做生意,月亮坨、大庄、狗鸭子镇的各种事情听了一箩筐。入了冬之后,弄头发的人就不多了,丽云三人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要么就是在一起看电视,要么就是在集市周边散步。
更多的时候,晓梅一个人抬着小板凳坐在铺子前,看路面上的麻雀,她总是很容易进入专注状态,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尽管经历了那么多,她的眼睛依旧是亮亮的,她不是疯了,她只是不理解这个世界,如同世界也不理解她,所以她们彼此选择了互不进入。
胡冰秀曾经问过丽云,“你打算把她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和你一起生活吧”,丽云看着晓梅的背影,瘦瘦小小的身子,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像朵蘑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过一天算一天。”
可这淡季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多了,丽云想,家里那么多活呢,全叫王伟城一个人干也不是那么回事,再说了,装修新房那里也需要人盯着,于是某次回家时,她叫王伟城不赶集的日子就骑摩托车把她接回去,两个人一起下地。
刚开始王伟城心热,觉得丽云疼惜他,几次之后,他就嫌麻烦了,“我下来一趟大庄,再把你接回去,一来一去就快两个小时。有人要弄头发还得把你送回店里,活比我自个儿干得还少。”
丽云抱住他的胳膊:“这就不想干啦?那我不也是心疼你嘛。”
听到这话,王伟城的臭脸又绷不住了,呲着一排大牙:“我知道我知道,可这实在是不划算,咱也要把油钱算进去嘛”
“那你教我骑摩托车?这样我没客人的时候就能自己去地里了,省得你来回接我。”
王伟城把手抽出来,“哪有女人骑摩托车的。”
“怎么不能啦?集上卖猪肉的嫂子,人家还骑三轮车,开面包车哩。”
王伟城还是摇头,“费那劲,你学不会,我还搭半天时间。”
丽云把嘴凑到他耳边:“你以为我光想着下地?我不也想回去过夜嘛”
王伟城的大板牙又压不住了,他抠抠后脑勺,丽云又抱住了他的胳膊:“看来你不想我回家过夜,那算了,我还是睡铺子里吧。”
“行,行,让你学行了吧。不过我可跟你说,我只教一次,学不会就算了啊。”
丽云拍了一下他的胸脯,看四下无人,往他脸上亲了一下。王伟城着急地把她推开,拿起摩托车钥匙往外走,丽云连忙小跑跟上去。
果然和王伟城预料中的一样,别说骑,丽云连摩托都扶不住,学了一整个下午,她连独立上车都不敢上,好不容易坐上去,手抖得像触了电,在王伟城的搀扶下勉强骑了一段,试过之后,说什么也不敢再骑了,王伟城停好摩托车,“说了没那么容易吧。”
丽云点点头,王伟城满意了,他也不要求丽云再回家干活了,“你就踏实在铺子里,操心酒席的事。就一条,把钱好好攒着,别乱花,过完年了,咱买个面包车。”
喜事(4)
距离婚礼十天的时候,喜服终于做好了,今天胡冰秀没有来,丽云把晓梅留在铺子里,自己一个人去裁缝那里试穿。
从美发铺子走到裁缝铺子,只需要八分钟,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小的集市,途中要经过副食铺、农机种子铺、诊所、猪肉铺和几家卖包子、面条的小铺。清早的人们忙忙碌碌,各自预备着自己的生意,猪肉铺的老板娘“嘎吱”把面包车停在路边,“唰”地拉开车门,从拆了后座的车厢里扛下来半扇猪肉。丽云站在一边等待,老板娘把车钥匙丢给她,“妹子,还停在老地方,猪肝我给你留了,过会儿来拿”,然后对着铺子里的丈夫大喊:“快点!”
丽云接过钥匙,待猪肉被抬下车后,熟练地拉上车门,坐进驾驶室,把车挪到了裁缝铺对面的空地上。
八分钟的路程缩短成了一分钟。
她轻快地跑过马路,在铺子门口等了几分钟之后,老太太才慢悠悠打开了铁门。
做好的喜服挂在墙上,正像丽云所要求的那样,正红色。它背后是其它颜色的布料,深蓝的,碎花的,暗绿的,在这一片繁复的背景中,这套喜服是如此的夺目和立体,像是雕刻出来的。
老太太拿出自己用竹子做的衣杆,把衣服叉下来,放在丽云手上。
“真美啊”,丽云心想,老太太指了指布料后头的小门,丽云把车钥匙放在缝纫机上,去把衣服穿上了身。
合适,非常合适,这是丽云穿过的最合身的衣服。与李庆东一起生活时,他没少买衣服给她,都是美的,对县城物价来说算贵的,但从未合身。合身原来是一种非常具象的感觉,像身上的第二层皮肤。
丽云感觉到自己眼边有液体即将涌出来,她抬手擦了擦,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泪痕,她的心里并不难过,也没有任何痛苦的成分,这一滴眼泪,只能解释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