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的眼中掀起了细微的波澜。不是因为重遇许青成,而是在回忆夹缝中也不缺存在感的荆寒屿。这十年来,他先是配合专家治疗,后来靠着意志力约束自己,很少去想到荆寒屿,以至于有些事被他深埋着,不去想的话,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比如他险些将许青成打残,就算许青成看在郁小海的面子上放他一马,许家难道会善罢甘休?可他竟然在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之后还能回到一中。如果没有荆寒屿,他绝不可能安然无恙。再比如许青成想杀他那次,帮助他的不止警察,还有荆寒屿。他却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一点。“第一次来?”许青成平静地问,看不出什么怨恨,也没有当年的刻骨仇恨,语气像是和多年不见的故人寒暄。雁椿却从这平静里看出深重的悲哀和怀念,不合时宜地陷入怔忪。当年他坚信是许青成玩弄了郁小海的感情,还始乱终弃,后来也从未改变这种看法。但如果真是玩弄,许青成会在祭日时来看郁小海,但不会有那样的神情。不过就算不是玩弄又怎样呢?许青成伤害郁小海不假,就算用一辈子来悼念,感动的也只有自己。雁椿回以冷漠,“嗯,第一次。”他不想和许青成解释太多,现在他们不再剑拔弩张,甚至能够和平地一同怀念郁小海,但这不代表他原谅了许青成。许青成注意到墓碑边的花,忽然笑了笑,“应该不是第一次,去年和前年我来的时候,也看见这种花了。会来看小海的人不多。”被揭穿,但好像也不用争辩什么,雁椿说:“是我。”沉默片刻,许青成声音发沉,“凶手,还是没有抓到。”雁椿不经意地握紧手指:“我一定会找到凶手。”“你?”“我在为警方工作。”许青成有些疑惑地张了张嘴,大约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别开脸道:“挺好。”原本还想多待一会儿,但着实尴尬,雁椿说:“我先走了。”许青成先“嗯”了声,雁椿走出几步之后,他却说:“抱歉。”雁椿停步。“当年我认定你就是凶手,差点刺伤你。”许青成轻声说:“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不会是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为了他将我往死里打的人。”停了停,许青成又道:“但我只能告诉自己,你就是凶手,是你杀了小海。如果不这样……我能去恨谁?”雁椿深呼吸,“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不用道歉。”许青成笑了笑,“嗯,道歉是为了关系存续,我们没那种东西。对了,你和荆寒屿在一起了吗?”雁椿这才转过身。旁边的树影一晃一晃,在他脸上扫过。“看样子是没有。”许青成摇摇头,“你们应该在一起的。”疑问像轰然倒塌的巨墙,将地面砸得千疮百孔,满目皆是灰白色的尘埃。雁椿克制着渐渐鼓噪的情绪,“为什么这么说?”是他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为什么连许青成都认为他和荆寒屿应该在一起?许青成似乎也有些诧异,“荆寒屿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雁椿眼前猛然回闪昨晚荆寒屿抓住他脚踝的一幕。某种角度来说,许青成这一形容其实很贴切。可他还是感到荒谬,他的白月光想要他,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许青成这个局外人还知道,更是离奇。许青成自嘲道:“我一直以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我们上小学时就认识了,在相似的家庭中成长,接受相同的教育。他成绩比我好,但我好歹也名列前茅,人缘好过他……总之,我和他较劲,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如他。”“唯独感情这件事,我输得彻底。”“我爱小海,现在再说这种话,你当然觉得我虚伪。但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他,可能这一辈子我都走不出来。可我当年没有荆寒屿的勇气,我不敢为了小海对抗我的家庭。”“和荆寒屿相比,我一败涂地了。”对抗家庭?为了他?什么意思?雁椿觉得自己正飘在空中,周围全是不真实的景象。“你……”雁椿听见自己开口,“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许青成说:“误会?警告也是误会吗?”“什么?”“那次我差点刺伤你之后,荆寒屿和我打了一架。我问他是不是非要为你和我闹掰,他说……”许青成低头弯了下唇角,“他说我保护不了自己的男朋友,但是他可以。”不,不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