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秦法严苛,人人自警,唯恐触犯。
咸阳诏狱其实犯人门可罗雀,狱吏闲得慌的时候都能随口掂出每位家中犯人老父岁数,老母风流债几何。
不过有个人,有个人不一样。
此人就是上回被触怒秦王被关押的若干韩女,里面名唤美君的。
哪知道外表看着如似玉的,檀口琼鼻,实则却是个男儿身,身下的下三样,样样也没少。
人也阴阴的,一句话也不吭声,如何屈打也不说是何居心。
导致其他的韩女都被放回韩国。就他这个阴柔着嗓音的怪丕还被关押在秦国诏狱里。
狱卒见他和韩非都来自韩国,图巡逻省事,索性关押在同一个牢房。
又唯恐腊肉少份,争先恐后地三两下绑了,也没查探松紧,竟直接连巡逻也免了,直奔了出去。
就此埋下了祸端。
咸阳诏狱里面空无一人,唯见臭虫和虱子吸饱了血,宛若浸透了油水的荞麦粒,颗颗圆滚滚胖嘟嘟。
韩非披头散发。
原本丰神俊朗的脸颊在牢狱里嗟磨的分外瘦削,脚腕上还套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被牵在了千斤重担匪石上。
“韩国金尊玉贵的九王子,落得如此下场,我瞧着实在是觉得可怜又凄惶”
阴柔的声音响起,美君也同样套着沉重的脚链。
他转过身来,踱着步伐,扭着非男非女的腰身,慢慢慢慢地走近,“救亡图存,呵呵,你不好生待在韩国享你的荣华富贵,好生踩着我们这群贱民的骨血,食用你那取之不尽的俸禄,安生做你的贵公子,你非要生了一颗救国的妄心,瞧瞧你现在,你还救得了你自己吗?”
美君蹲下身来,见到如枯木般僵硬的韩非,薄唇轻吐道,“韩非啊韩非,你救不了的,韩国已经臭了,烂了,是歧路,是亡羊。”
韩非手指终于动了动,仰面瞧着他,眸子冷得吓人。
“别拿这副高高在上的眼神瞧着我!真令人泛恶心。”
美君起身道,“就是这种冷眼旁观!继续蜗居新郑,窝窝囊囊,毫无作为的眼神,嗤,国土被破,父亲战死,母亲离散,流落在外之时,我就已经在黑夜中想象了无数次,憎恶了无数次!你们这群子上位之人。我真是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拥戴这样的君主,为何有被如此腐朽的大臣奴隶,我又为何生来是韩人。”
说到最后,他两眼清泪下来。
韩非淡淡道:“幼稚得可笑。”
美君勃然大怒,腮帮咬紧,“你说什么?!”
“你不惜刮磨你的嗓子,抽出你的腰骨,就为了男扮女装,入秦杀秦王。”韩非淡淡地说着,只是眼中半嘲讽半悲凉,“我说你,幼稚得可笑。”
“幼稚得可笑!”
李府内。
李斯勃然大怒。
他气得胸腔起伏,眼中似要喷火,直接给了李玥一巴掌。
李玥被打倒在地,捂着脸颊倔强的看着他,“父亲,你敢说你现在不是拿着毒药去狱中谋害韩非,他可是你稷下的同学,堂堂廷尉,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妄你坐着这么高的庙堂,你的心肠一点也没变!”
李斯嘴唇微动,气得又是一个扬掌,“此乃国事,韩非触犯秦法,本该死刑,本官只是秉公执法,你个府中女子懂得什么?!”
李玥闭着眼睛,不躲也不避,可那掌究竟没有落下。
终究没有下得去手。
李斯失望望着自己的长女,两眼皱纹骤然深了些,手指僵硬得如枯枝,嘶哑道。
“你真的太幼稚了李玥,你的天真,你的妄想,你不是待在那山漫漫的山村,你是处在一竿子能砸死半个权贵的大秦,你得吃些苦头和栽些跟头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