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盒加速抽空连带着火机也消耗得快。眼下,温童到楼下罗森买明治档口,打火机就点不出火了。她问店员一个来着,转念在包里摸手机的时候,冷不防摸到个物件,金属触感,冬日里格外冷手。店员:“几块?”意识到那是枚防风火机的温童:“算了了。就这些,……,我有会员卡。”然后结完账,急急出了店面才把火机掏出来看。时下有句流行语,说什么睹物思人的后半句永远是物是人非。温童从前屑,这下觉得挺在理。打火机还在她手里,主人已然见着了。项目拍板落成那天,温童乐得其所,好像连日来苦心浇灌草木终于开了花,哪怕只是小小一骨朵。她请投资方吃饭,大摆筵席,算答谢。又去董事会走了趟综合审批的流程。忙前忙后的大半天,终于空落下来,她酒气熏熏地回家洗过澡,出浴醒红酒功夫,孙泠就发来消息:看人事通知。温童以为什么慌忙小事体。半小时后,才懒懒去看,才看到标题:关于总经理离职通告。仿佛一桶子泥浆泼到头上还补了两闷棍,温童瞬间惊坐起身,猛揉眼睛,甚至斗紧了看屏幕,方确定那不是幻境。也并未看错离职人就是赵聿生。辞职得很干脆利落。行动前曾与任何内部人员通过气,只是提前两天就开始部署交接工作,又关照吴安妮帮着整理私人用品。行动时,也仅有一纸文章,恭恭敬敬、好聚好散地呈到温沪远邮箱里:辞工书尊敬的领导,值此用人之际,期请辞,实属敬。供职冠力集团有限公司十年之久,余以凡才幸蒙殊遇,得诸位领导贤达知遇之恩,胜感激。虽一路兢兢业业,竭力而为以图报效,无奈天资愚钝,处处力有未逮。恐误业太深,兹决意请辞,避让贤路。望予批准。一朝共事,终身莫逆。唯愿冠力与诸位同仁拢天涯海角之清风,鹏程万里。顺颂商祺。赵聿生据说辞呈递上去不多时,温沪远把人叫进办公室关起门谈了好久。聊了什么外人未可知,总之某人板上钉钉事,也没谁能拦得住。温沪远自是顶了解不过,最后在文件上签字,批准了去意。温童看人事通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夜空是混沌冥冥色。下过雨,寒意在身上是吹,是割,刀割的割。她潦草披了件开司米外套就奔出门,脚上趿着拖鞋,一拍额头又想起来,我这么直冲冲地是在干嘛?于是攥紧手机一踅身,又朝走,来来往往像中邪了。那赵大小姐就好巧不巧地开了门。“身上害跳蚤了?”“辞职了。”一揶揄一严肃地照面间,赵聿然毫无意外颜色,耸耸肩说:“迟早的事。姑娘。”就是这“迟早”二字莫名其妙中了温童泪点,她鼻头一酸,吃火锅辣着呛着般地疯狂拿手扇眼睛。聿然觉得再说点什么这走廊得发大水,就赶忙嗳几声,干嘛呢?“成年人了对自己选择负责。死不了,此处留爷自有留爷处。”说得没错啊。人生与工关系,该是前占主导地位。“相信我,走了比留下好。老二那么个性子人,甘愿受捆绑受制约了十年,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了。意是死人是活,一棵树上吊死他总得有个理由,从前这理由或许是为了平反冤名,再狠些是为了权、利,现在呢?这两样他好像都得到了,又好像都没落着。继续留下来不单是碍了温沪远眼,也挡了接班的路啊。”温童本能脱口而出,“才是会善罢甘休人……”聿然说她看人目光太浅。一个人没喜没怒,没有为了人外物涂改自己本性、让步或进取时候,那才没意思呢。温童讷讷然,“为谁涂改本性……”聿然白眼,孺子可教也!罢了罢了,老小姐干脆改口,“多点时间担心自己罢!信不信他这一走日后绝对活得更自在快活呢,天高海阔任鸟飞。而,还圈禁在笼子里。”……这些日子,总经办那处分批派人去洒扫过。保洁阿姨嗟叹这人走得好干净,留余地那种,一贯龟毛人,屋子里本来有许多讲究物件。现在她进去,除了白茫茫地砖就是乌漆漆大班桌。扫得够清爽。应了那句一屋扫何以扫天下。温童办公室拿手袋时候,正巧同阿姨错身过。后者忙说平安夜快乐。“同乐同乐。阿姨平安果啦?我桌子上还有好几盒,拿给。”阿姨说不了,年轻人的热闹,我们要过时的人就来凑了。说着,就要往后勤处去,她手里攥着一个烫金包装盒子,从某人办公桌二层抽屉里清出来的。阿姨还心道奇怪呢,其他东西都扫除得净光净,独独马大哈地漏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