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走进屋里,喊了声:“爸。”“小兔崽子。”江德志歪歪扭扭靠在床头,他平时皮肤就黑,一喝醉了整张脸都是暗红色。不知道喝了多少,眼睛里充血,又骂了句,“什么逼玩意……过来过来,给我过来!”一进门被骂了两句,江遇脸上没太多表情,把书包放下后走到他床边坐下,徐美音端了杯水过来:“你叫他做什么,小遇还有作业要做,快回屋。”“回什么回!不准回!”江德志浑身酒气,平时嗓门就大,喝醉了后发酒疯更是压不下来,他就差指着徐美音的鼻头了,“老子让他坐这里他必须坐!哪儿也不能去!”“江遇才刚放学回家,作业天天一大堆,你叫他有什么用。”徐美音回头看一眼江遇,小声地说,“回你屋里去。”江德志又吼:“叫他没用!叫你有用?你干什么够料?!喝个酒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催,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都不想理你!”江遇知道江德志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喝醉只能靠说话发泄他自己的怨气。他留下来确实没什么用,拿起书包准备回屋,江德志在身后喊他,想让他停下。他脚步停在门口,听见江德志喊了声:“江莱。”江遇回了自己的房间,书桌上很干净,书整整齐齐摆放好,上方左侧放了一张合照,一家四口,徐美音和江德志,江遇和江莱。就算把门关的再严实,江德志醉到说不清楚话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江遇听着他骂骂咧咧又说了一大堆,最后徐美音像是绷不住了,吼道:“行了!”徐美音把水放在旁边桌子上,力道大的发出“嘭”的一声声响,水溅了一点出来:“喝醉了就给我睡觉!发什么疯!”江德志坐起身:“对!都是我发疯!我他妈想我自己的儿子也叫发疯!都是我的错,你就天天管着我吧!你也就这个能耐了,你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生下来个病怏怏的还守不住——”江遇听到扇巴掌的声音,他知道徐美音承受不住了,只能用扇巴掌止住江德志要说出口的那些话。桌子上的那张合照放了十几年,尽管江遇对照片里笑得灿烂的男孩没什么印象,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男孩叫江莱,是他的哥哥,所以看到照片时总会生出一丝亲切的感觉来。刚才江德志口中的“儿子”指的不是他,是江莱。自打他记事起,江德志每次喝醉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每次脱口而出的最多的名字,都是江莱。因为徐美音身体的缘故,留不住孩子。第一胎就是这么没的,江莱之所以能生下来是因为徐美音吃了药才把他保下,而后果就是江莱从出生身体就不好,总是长瘤子,虽然不是恶性,但做了手术还会长,一次次下来受了不少罪。后来江莱在一场手术中死亡,其他的江遇一概不知。因为那年江遇五岁,他差点被湖水淹死,导致抢救过来后他一直记不得五岁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江遇对江莱这位哥哥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照片里的江莱牵着他,对镜头笑的灿烂阳光,很亲昵,很亲切,从两个人紧紧攥着的手来看,江遇想,江莱一定很疼他。江德志失去了大儿子,到现在为止十二年了他一直走不出来,一直思念着江莱,江遇明白。所以江德志每次骂他骂得再难听,他虽然不解,可他还是全都如数吞下。徐美音和江德志还在吵,江德志说不了几句就被徐美音的巴掌堵住了嘴。这一片都是四合院,这么大的声响隔着墙都听得清清楚楚。訾成民在做饭,从厨房走了出来,谢小安正在院子里摘菜,说:“□□又喝醉了?”“是吧。”訾成民听着徐美音尖细的嗓音,叹了声气。谢小安把菜拿去厨房洗:“这酒有什么好喝的,要我说你们男人呐,能不能记住借酒消愁没有用,那只会愁上加愁耍酒疯还丢人!”訾成民一听跟自己扯上了,不乐意道:“我可没借酒消愁,我喝醉了都直接睡觉。”这话是真的,訾成民工作稳定踏实,谢小安在一家小公司上班,算不上特别有钱的家庭,但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哎,天天这么吵,那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谢小安甩了甩手上的水,拿着刀切菜,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訾成民说:“□□呐!心里有心结,你看他对小遇那个态度就知道,哪有人这么骂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訾落从屋里出来后站在门外,看着院子上空繁星满天的夜空,站了一会儿听到隔壁吵架声再次响起,他回屋里在翻开的书本旁拿起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