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下午,上完了课鹤郎君还没回来,公主便瞅着桃花失神了。“我很好,”荀欢终于回神,“我阿娘和你说了些什么?”见她不想多提,春时连忙回答:“太妃娘娘说,从明日起,公主不必上课了,搬去兴庆宫与太妃娘娘小住几日。”春时在宫中当差时便对此事有所耳闻,每到三月末四月初,公主便不会去上课,与太妃娘娘待在一处,为四月初八的佛诞节做准备。所以今年也是一样的,她也见怪不怪。没想到荀欢仰头盯着枝头的桃花片刻,忽然说道:“你去转告我阿娘,这几日我要好好玩,四月初八再去兴庆宫。”春时吓了一跳,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大事,她小心翼翼地劝道:“公主,这是太妃娘娘的旨意……”一直仰头的女郎转首望向她,眼中是罕见的严肃:“去转告她。”春时不敢再劝,颔首称是,又出府往兴庆宫去了。等春时的身影不见踪影,荀欢再次仰头望向桃花,问:“树上好玩么?”无风,花枝颤颤,吹落一树花瓣。荀欢被花瓣覆了满脸,她甩甩头,再次喊道:“我也想去上面看看!”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树上跳下来,低头不语。她饶有兴趣地盯着常鹤。何长暄被看得一阵脸热,他偏过脸,盯着满地花瓣出神,似乎要把花瓣看出个洞来。荀欢知道他面皮薄,所以没有提晌午的事情,反而道:“今日我要出府。”他马上回答:“不许去平康坊。”荀欢哦了一声:“我要去醴泉坊。”公主府所在的崇仁坊在皇城以东,醴泉坊在皇城以西,骑马也要许久,况且西市胡人众多,远没有东市安全。何长暄皱眉:“换一个。”荀欢也蹙眉:“你只说不能去平康坊,如今我去醴泉坊你也不许,你说我能去哪儿?”何长暄随口说出几个地方:“宣阳坊、长乐坊、延寿坊。”除了繁华的东市与西市,就属何长暄说的这些坊市受女郎青睐,丝织与珠玉数不胜数。荀欢虽然向往,但是她什么都有,也不屑于与一群女郎戴一样的钗环耳铛,所以并未应声,只抬头望向他。何长暄再次躲避她的目光,不与她对视。她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勾住他按在腰间佩剑的手,声音软软的:“可是我只想去醴泉坊。”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只手控制,他发不出声音,脑海中不断回想昨夜的梦,循环往复。像是被火星烧开一个小口,转瞬便成燎原之势,他少见地慌乱,费力地挣开她的手。连亲吻也可以慢慢有所回应的郎君,唯独牵手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因为昨晚的痴梦,赋予了别样的含义。荀欢略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忽然甩开她的手。章何必当真抠门的常鹤不过她也不在意,今日他亲吻时的回应才是见了鬼,如今他这样做才是正常的,于是荀欢很快便道:“那我自己去好了,你装作不知情,这样阿兄就不会责罚你了。”何长暄自然不允,他知道就算他不许,她也会想法子出去,与其让她偷偷摸摸,不如他带她正大光明地去。况且她身为长公主,连出府的自由也没有,他心中浮现一丝怜爱,又不自在地隐去,他迈开脚步:“一起。”荀欢这才笑容满面地跟上。从前她出过几次宫,虽然每次都是偷偷溜出来的,但是她总会叫上许多侍卫,她知道宫外鱼龙混杂,自然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但是侍卫多了也不好,玩什么都束手束脚,现在有了常鹤,她还怕什么?荀欢换了胡服,骑上马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红色身影飒爽而过,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酣畅淋漓的情绪,何长暄一怔,也打马追上她。荀欢靠着一股劲直接冲到醴泉坊,但是毕竟有些远,她又是自幼娇生惯养的,自然双腿酸麻,她抿了下唇,强撑着不适下马,两股战战。她不想让常鹤看出来她的脆弱,更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又被常鹤赶回去,索性站的僵直,看着打着响鼻歇息的马儿,迟迟不动。何长暄自然察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眼睛望向一旁的茶摊,清清嗓子道:“女郎,先喝杯茶吧。”荀欢嗯了一声,等他过去了,这才慢慢走过去,跪坐在方桌旁,借着衣裳的掩饰偷偷揉膝盖。不过直到上了茶常鹤也没有回来,她疑惑地望向卖茶的老伯,并没有常鹤的身影。她失望地收回目光,下一瞬便有一个人影挡住和煦的阳光,荀欢望过去,瞧见常鹤手里拎着一个不知从哪借来的长凳,面色冷淡地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