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欢挑衅地看着他,问:“你拦得住我么?”说着她把玉瓶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一小片余晖从缝隙中露出来,直往她手上钻,于是她整只手都染上温暖的黄色,指甲反射着健康的光泽——她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凤仙花汁早已没有了。她拥有这世间最让他心动的一双手,他怎么拦得住。荀欢见他直愣愣地盯着她喝酒的动作,下意识地皱眉,还没等她说什么,余光瞧见贵妃榻旁的案几上搁着的话本子。她的眉皱的更深了,今日去见阿姐,似乎是要请教她一件事的……荀欢哀嚎一声:“完了!”章金尊玉贵世间的风雨,全都与她无关。……荀欢的人还是去迟了一步,荀歌已经和面首们走远了。得知此事的荀欢甚是烦躁,夜里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醒了之后依然觉得可惜。“阿姐真是的,走的这么着急做什么!”她愤愤地揪着花瓣,“难道还怕我把她的府库搬空么?”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靴,荀欢马上把火力转移到常鹤身上:“都怪你!”她像个还没长大的女郎,何长暄没和她计较,平淡地嗯了一声,便站在了她身后。荀欢满肚子的火遇上了冰水,发不出去,于是她把手中的花瓣一股脑地撒向身后,落了他满身。“公主,该去上课了。”他纵容她的小脾气,又适时提醒。她瞧了眼天色,转头道:“今日继续给我买《西厢记》,不许说这是禁书,禁书我也要看,也不许买话本子糊弄我,我只要西、厢、记!”何长暄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静静地看着她。荀欢迎上他的目光,忽然有个好主意:“若是你不愿去,那便与我一同去听课。”常鹤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肯定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况且今日先生要教的是女红,他一个郎君,他自然会去买《西厢记》。想到这里,荀欢大发慈悲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你近日总是违抗本公主的命令,本公主也很难不扣你月钱。这样吧,若是你去买书,我便赏你一锭金元宝,如何?”“走吧。”他已经抬脚往前,踏入月亮门,清晰地望见书房的轮廓。荀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为了不去买书居然决定绣花,这也太拼了吧!不过她还没见过郎君绣花呢,想到这里,她也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荀欢掐着点到了书房,先生满意一笑,不过瞧见“新学生”,她也只是皱了下眉,并未多说。公主每日上课都困倦不已,她得赶在公主睡着之前把该讲的讲完。没想到这次她居然坚持了小半个时辰还没睡!先生感动地无以复加,终于进入了正题,她呷了口茶道:“公主,今日咱们来学习缎面绣的绣法。”荀欢很是捧场地点点头,边主动拿起荷包边催促:“快点快点!”先生热泪盈眶,拿起荷包示范了几下缎面绣,又很快绣了几片栩栩如生的荷叶。荀欢装模作样地颔首,侧目盯着常鹤的动作。他右手捏着一根纤细的绣花针,动作有些僵硬,目光也带了一丝茫然,盯着先生手中的绣绷,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荀欢捂着嘴偷偷笑了两声,装模作样地绣了两针便撂下,起身坐到他对面,又一叠声地问:“你不是来陪我上课的么?怎么不绣呀?你是不是不会呀?”何长暄听到她说话才回过神,回她:“绣法有些难。”虽是这样说,他手上却动了起来,左手拿着绣绷,右手捏着绣花针,从绣布下穿针,似模似样地把针挑起来。荀欢扬眉,难道他真的会绣花?可是他下一步便错了,荀欢撇撇嘴,看来常鹤也不是万能的嘛。她也没提醒他,看郎君绣花已然是好玩的事情,看常鹤绣花,便是更好玩的事情。他的下一针迟迟不落下,荀欢抿了下唇,有点犹豫要不要提醒他,他便直接把线拆了,低声自言自语:“错了。”之后他便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一针又一针,耐心又细致,绣了一会儿似乎熟练了,手上动作不停,一针一线都成竹在胸。荀欢撇撇嘴,她还以为可以看常鹤出糗呢,没想到他居然连绣花也会。她只好托着下巴盯着他瞧,他的睫毛很长,还有些卷翘,荀欢看了半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感应到她的触碰,眼睫颤了颤,停下手中的动作才抬头,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荀欢镇定解释:“方才你的眼睛上有东西。”他嗯了一声,又继续低头绣花,也不知道信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