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王高丛是自立为王,之前便就是在吴郡以南盘踞,所占的地方虽然不大,但都是富庶之地,若不是因为这次水灾意外围困住了,若他日真的用兵强围,还不知道得要花多少时间人力。他投降之后,整个南边倒是自此一统,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地对着北边用兵。高丛已经要到京中来,诸人还在商议着是否要重新给高丛一个封号,是封王还是封个其他的爵位,还有可不可以任用他——当然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要看裴彦的态度,毕竟东阳王高丛之前就与裴隽的意外出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前还谣传过是高丛亲自对裴隽动的手。裴彦听着底下的大臣们果然又说到了当年的事情,他们小心地选用了恰当的词语,道:“东阳王手下精兵强将,若是能在打燕云时候用上,也能增加我军威力不少。”他抬眼看了那大臣一眼,那大臣立刻便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没有继续说下去。对于裴隽当年的意外,裴彦是不打算轻易放过的——但他也不想做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人定罪的昏君,当年他是想直接对高丛下手,但那时候就没有成功,现在回想当初裴隽的意外,的确是有许多疑点,虽然高丛最可疑,但高丛又其实不太可能会对裴隽去动手。这次高丛投降,他让高丛到京中来,其实是想问问他当年之事。高丛或许会坦诚说当年种种,也或许会满口谎言,既然现在他还没到京中来,他暂时就不打算先下结论,一切都等高丛来了再说。于是他道:“这件事情容后再议,等他进京了再说,朕心中已经有分数。”有了裴彦这话,大臣们便识趣地闭嘴,不再多在东阳王高丛身上做什么文章。廷议结束之后,谢简牵着马往自己如今住的宅子走去。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他牵着马走在其中,倒是比从前有马车前呼后拥出行时候还要轻便许多。看到有小贩在卖梨,他凑过去买了一小筐挂在马背上,正打算再看看旁边小摊上的苹果,却忽然被身后的小厮给拉了拉袖子。“怎么了?”他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小厮。小厮指了指前面那条安静些的街坊,道:“刚才看到一行人往那边去了。”“那边是皇亲国戚住的地方,有人过去不是很正常?”谢简不以为意,继续弯腰去挑苹果。“不是,那群人看起来不像是京城的人。”小厮小声在谢简耳边说道,“看起来像是北边来的人。”谢简微微挑眉,他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去买了一筐苹果,和刚才那一筐梨分别放在马背两边。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谢简在想小厮的话,如今京中的皇亲国戚其实不多,能数得上的也就是裴赟和裴骏兄弟两个,这还是因为这两个原本应当有个爵位,但硬生生是只得了个宗亲的名头无名无分地在京中。“是往那两位的府上去了?”谢简侧头看了小厮一眼。小厮道:“那就不知道了,没跟过去看啊!”谢简自嘲地笑了一声,道:“那就不管了,反正和我没关系,将来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情,也和我没关系。”裴赟府邸上,他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目光中带着审视:“你就是崔家人?”“在下崔素,之前与殿下书信来往过。”这中年男子不卑不亢地笑着说道,“此次进京来,要叨扰殿下一些时日了,崔家在京中的府邸当年被烧毁,如今已经成了别家的宅邸。”裴赟面色略微放松了写,他笑了笑,道:“那就暂时在我这里住吧,等将来还是把你们崔家的祖宅还给你们,祖宅总不能让别人占了的。”“殿下仁厚。”崔素拱手行礼,“在下先谢过殿下。”裴赟又道:“如今京中局势你也是知道的,圣上必定是要拿下燕云,你们在燕云也支撑不了太久,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崔素不急不缓地笑道:“之前我们圣上已经给你们圣上写了信,既然纳了我们陈朝的公主在后宫当妃嫔,那么我们其实是一家人不是么?当然圣上不应当因为这种事情对燕云动兵。”“如今那位在宫中连个名分也没有,哪来的一家人呢?”裴赟嗤笑了一声,“你们崔家也是刀山火海拼杀出来的,这么天真?”“天真不敢当。”崔素说道,“有没有名分无所谓,只要是一家人就行了。”这话倒是让裴赟忽然有些没听明白,这崔素的话语中到底是在说宫里那个陈朝公主与他们陈朝是一家人,还是说裴彦会把他们陈朝看作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