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还从怀里拿出了一纸契书,上面写着‘缔结良缘…苏家谷哥儿’之类的话,有源元潭村和村长的印记,还有几个族老们按下的手印。
“婚书已经替你们写好了,只等你和新郎君按上手印就成了。”说完像是怕苏谷反悔,又补充道:“现在布匹是稀有物,咱们村家家户户攒下来的布不多,也没法匀给你们做新衣,我们商量了一下就先记着,等以后了再补上。”
苏谷倒是没有退亲的意思,反正最坏的结果他都已经打算过了,就是先把眼前这一遭走过再说,但他也不想让村长他们轻易得到好处去,就说道:“贵人多忘事,村长一天得閑的时间少,万一哪天忘记了我这作为小辈的也不好再提。”
“不如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就把话说清楚。新衣既然没有那我就不要了,但被村里作为祠田的那两亩地得还给我。”
村长和一衆族老立刻沉下脸,村祠需要维户,祭祖祭天等重要日子必须上供的香炉香纸都需要花银子置办,以往这祠田産出的粮食都由村长做主全部卖了换成村祠的嚼用。
可现在苏谷一张口就要把祠田要回去,那日后祭拜维护花费的银子该谁来出?难不成真要他们自掏腰包?
村长还打算借着成亲的由头将这两亩祠田牢牢抓进手里,没想到苏谷打的和他一样的主意。
一朝落难
村长一向看不起哥儿,自然没把苏谷放在眼里,这会儿见苏谷当着衆人的面无逆他面上就黑沉下来:“谷哥儿你年纪小不经事,从前又是秀才家里精养着的,哪里能做得来种地的活儿?”
“不如将这两亩田继续放在村祠名下,等城里安稳了我帮你去县衙里换两亩上好的肥田来,这段时间你便先跟着村里人学学如何照料地里的庄稼,你看如何?”
村里人一听这话觉得村长说的颇有道理,更有人心里打起了主意,听说镇上给孩子们教书的先生都要收束脩,苏谷要是跟着他们学照料地里的庄稼,是不是该给他们交些束脩才行。
也有人家里面田多人少,想着苏谷再怎麽说也是哥儿,力气比女人孩子要大上些,要是跟着他们家学种地也能在地里多干些活儿,到时候他们家里人就轻松些,空出来的女人孩子还能干些别的补贴家里。
衆人想得不少,却没有一人想着苏谷愿不愿意答应。
苏谷看着一行人脸上都是合该如此的模样冷笑一声:“村长你说的这话倒有趣,元潭村这是穷的活不下去了才把所有的心思都往我这孤苦无依的哥儿身上打吗?”
这话一出不只是村长,就连周围的族老和大汉们也都瞪大了眼睛叫人起来:“你这哥儿怎麽说话的?什麽叫往哥儿身上打主意?你这话传出去十里八乡的怎麽看我们!村里人还有什麽脸面?”
在任何时候把钻营的主意打到哥儿女人身上的人都是要被人唾弃的,更别说苏谷一下子就扯上了整个村的名头,大家伙儿纷纷怒目而视,那气势一般的人来了肯定害怕。
可苏谷是在鬼门关上跑过一回的人了,他如今既能豁得出去脸面也能豁得出去这条命,他深知在这偏僻穷苦的村里,要想立足就只能豁出去,兇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如今苏谷就要做这个横不要命的彻底将这些人镇住,否则今日他定讨不了好。
“这两亩地本就是我的,我想什麽时候收回来就收回来。先前我念着自己好歹跟村里人是同宗,有血脉相连着,所以才省吃俭用凄凄苦苦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只求饿不死凑合活到六月里,等你们收完这一茬。”
“可如今你们要将那半死不活的人许给我做上门婿,还要变着法的收了我手里的两亩田,我孤身一人无银钱傍身家中也没米粮果腹,你们还不把仅剩的两亩田还给我,难道不是打着要逼死我的主意吗?”
村里衆人面面相觑,衆人这才猛的反应过来,苏谷不是富裕人家出来的哥儿,他是落了难不得已才来元潭村的,他所拥有的一切并不比他们这些庄稼人多。
村民大多虽然贪心却没害人性命的心,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苏谷是城里来的,是秀才公家的哥儿,即便再如何不堪那也和他们这些泥腿子出生的人有区别,万一他们将家人害死了,秀才一家找上门来该怎麽办?
眼看着衆人气势丧气下来,村长一张干瘪黢黑的脸耷拉的老长,明面上也不再逼迫苏谷,只拍打着手里的烟杆不耐烦问:“那你想如何?”
苏谷指了指苏大壮背着的那人:“把两亩田还给我,这人一看身子骨就不好,我不要他。”
“不行!”村长手里的烟杆狠狠的磕在腕骨上,只听得一声脆响想来磕的不轻:“先前就已说好这人是你的夫婿,婚契也是写好了的,你现在想反悔不成?”
苏谷将那婚契展开大声念读起来,村长狠狠的皱着眉头同几个族老对视一眼,心说:坏了…
他们没想到苏谷这样一个哥儿竟然识得字,还能将婚契上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念出来。那这上面他们含糊而过的地方,苏谷说不定也能看得出来。
族老抱着侥幸的心态伸长脖子看苏谷,心虚的模样就连身后跟着的小辈也能看得出来。
“各位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苏谷黑了脸顺手撕碎婚契。
“你这是干什麽?好好的纸,金贵着呢。”大壮媳妇先喊出来。
纸笔墨砚对寻常人家来说是贵件儿,一丁点儿都得仔细着用,村里也就只有村长识字,家里还留着这些东西。平日里谁家成亲分家卖地…这些需要立契书的场合才从箱底拿出来,用木尺量了尺寸裁剪好大小,仔细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