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第二下,楚荆已经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有人进来也丝毫未察觉。
睡得正迷糊,楚荆终于感觉有人把自己抱起,身下不是冷硬的木桌,应该是垫着褥子。楚荆习惯侧着身睡,陆随体温偏高,身前贴着他总显消瘦的后背,将他搂在怀中。
连呼吸声也是格外熟悉的,楚荆本能地侧过脸蹭了蹭他的,然后安心睡去。
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竟然第一次是楚荆先醒的。
窗没有关紧,日光透过缝隙把屋内照得敞亮,却并不刺眼。
楚荆醒来时,发现眼前蒙了层纱。拨开白纱一看,剩下的还在陆随手里绕了两圈。
陆随抱着他睡着了,昨夜两人都疲惫到了极点,战甲草草扔在地上,没有宽衣,也并未回房,就着书房的小榻和衣而睡了。
也许是陆随醒来过,怕楚荆被刺眼的光惊醒,便随手扯了身后帘子那层白纱,草草盖在两人头上了。
白纱上有一处还灰扑扑的,分不清是楚荆沾在手上的墨,还是陆随身上的灰尘。
倒是十分不拘小节。
楚荆无声地看着他笑了,这段日子两人并不常见面,一个不分白天黑夜地查账清点,另一个则在战营分身乏术,已经不知熬了几天几夜。
即便如此,陆随的警惕性还是很高,楚荆刚抚上他的脸,陆随已经睁开眼醒来了。
“吵醒你。”楚荆收回手,刚要起身。
陆随拉过他的手不放,眷恋地在手心蹭着,道:“那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桌上的账簿记录字迹清隽工整,每一笔都条理清晰。那些地主乡绅本以为陆随那日只是嘴上吓唬他们,没想到真敢当场就把人杀了,见他动真格了,第二日就老老实实补缴了欠款。
最终清点出来,三年的量,共补缴白银五十万两。
眼下备战今冬的军费是充足了,楚荆却能看出陆随近日总是忧心忡忡。
“你可知李员外咳——”
楚荆说得急了,忍不住咳了几声,嗓子隐隐刺痛。
“慢些,喝口水。”
“可知李员外是什么人?”
这些人的身家底细陆随清楚得很,李员外在此地嚣张跋扈,跟朝廷的那位老谋深算的内阁首辅脱不了干系。
陆随答道:“王礼的亲家,我知道。”
李员外连同数名乡绅被斩的消息早就传回了长安,无疑又是一片弹劾之声。
陆随嗤笑道:“这帮朝廷大员应当是吵架吵累了,现在我成了眼中钉,有说要捉拿我归案的,也有说革我的军职的,连死法都替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