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牢牢记着那场未完成的对话,一迈进大门,就有意寻找起那个年轻妻子的身影来了。俱乐部里,一切看起来和之前一样。桌面上摆放着精美的点心,窗边立着香气扑鼻的鲜花。着装精致的男女正小声交谈着,空气里漂浮着程式化的话题,和悠扬的小提琴声。可很快,姚安却发现了异常jsg。往常米歇尔太太的右手边、红发女人再过去一点的位置,会坐着那个年轻的妻子。而现在,那张椅子上是空的。有人没来参加聚会,原本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谁家还没个忙碌的时候。蹊跷就蹊跷在,对方的那个白人丈夫正坐在沙发上抽雪茄。“亲爱的,你上周怎么没来?”米歇尔太太拉着姚安的手,亲切地问。“有一点事。”姚安回过神,笑了笑。嘴上敷衍完,顺便指向那张空椅子,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她怎么不在?”倒不是姚安健忘,记不住年轻妻子叫什么。而是在社交场上,这些已婚的女人们没有名字。她们是米歇尔先生的妻子,是议员先生的伴侣,是一个男人姓氏的附属品。“你在问谁?”米歇尔太太想了想,才说,“莫妮卡吗?”“对。莫妮卡是今天有事吗?”“不是的,亲爱的。”米歇尔太太抿嘴笑了,“莫妮卡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了。”“为什么?”姚安品出对方话音里隐晦的暗示,正要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哦对,你上周没来,所以不知道。”米歇尔太太终于抓回了话语权,笑容格外灿烂,“有一个很糟糕的消息:比尔前几天提出和莫妮卡分居了,资助方面估计也停了。”私人俱乐部的入场券,一年要六位数。如果名叫比尔的丈夫决心不再支持妻子,那么在法院把离婚判决下来之前,恐怕莫妮卡都支付不起这项费用。姚安听完这段话,一下子愣住。茶水在杯中晃了两圈,和她脑子里准备好的大道理搅成一团。而在她走神的时候,红发女人已经巧妙地把话题岔开:“说起来,市中心最近的展览……”俱乐部里气氛依旧祥和,甚至称得上是其乐融融。“我家之前请的那个厨师,做牡蛎确实不错。”米歇尔太太笑成了一朵花,“比尔,你有机会一定要来。”白人男夹着雪茄,一边点头,一边吐出一个烟圈。再没有人提起莫妮卡了。一个好莱坞不出名的小演员,一个拍卖会的常客,一个喜欢收藏钻石和祖母绿的珠宝鉴赏家——莫妮卡是谁根本不重要。一旦她不再是“比尔的妻子”,那么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不属于这个社交圈了。上周还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朋友,一下子消失不见。好像这个人和她的钻石戒指,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事实如此直白,甩在姚安脸上。啪。没有人打她,姚安的皮肤却渐渐胀起来,热辣辣的疼。她沉默了,一直持续到这场活动结束。夜晚来临之前,宾利驶离了帆船俱乐部。为了避免热气渗入,车窗被严丝合缝地关上。空调呼呼往外吹,让姚安的裙摆鼓起了一个很小的包。钟浅锡坐在她身旁,正在安静地阅读一篇报道。快到比弗利的时候,姚安轻声开口:“估计以后都见不到莫妮卡了。”“真是让人感到遗憾。我也是今天才听说,比尔在考虑离婚这件事。”钟浅锡放下手机,措辞很礼貌,语气是不大在意的。反倒是在发现姚安的裙摆被空调吹起来之后,他显得更关心:“冷吗?”钟浅锡不在乎莫妮卡,只在乎姚安。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爱的泡沫。如果在今晚之前,姚安也许会感到心动。这距离她渴望的爱情,实在太近了。但刚刚在俱乐部的场景,很难不让她换一个思路思考问题——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的话,钟浅锡在意姚安,是因为她对他有价值,而莫妮卡是没有的。所以那篇期末论文,理应还有后面一半。【与其说人们喜欢钻石、喜欢路易威登的logo,不如说是需要它们来证明自己。穿上它们,佩戴它们,才是成功的、是被认可的。】【而一旦当我们把财富和人的价值联系在一起,人本身,也成为了一件商品。】【我们会去衡量交往的对象,为我们带来多少利益。这是一种类比物物交易的等价交换……】就像那些富太太们,会在暗中端详姚安。认定钟浅锡短期之内不会抛弃她之后,才开始热络地联系。对她们来说,姚安是一只绩优股,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