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再去触碰关于爱的议题。四周缠绕起绵密的金线,织出一座华美的城池。姚安就住在这座黄金城里,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她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管。只需要接受旁人的侍奉,浸泡在无尽的艳羡与赞美中。相应的,钟浅锡会花越来越多的时间来陪伴她。只要他在洛杉矶,每一天他们都会见面。快乐吗?当然。不光是姚安,连钟浅锡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段近乎癫狂的时光。与其说这是快乐,不如说这是一场末日降临前的狂欢。陌生又来势汹汹的热情点燃了钟浅锡。每多过一天,他都能从姚安身上,多发现一些意料之外的契合。理智几乎要被燃烧殆尽,一晃就是一周。某个傍晚,姚安游完泳,有一点饿。厨房端来琳琅满目的餐点,而她趴在泳池边,从漂浮的餐盘里,捏起一小片粉红色的熏肉。“你不吃吗?”姚安仰起脸,询问坐在岸上的男人。钟浅锡惯常摇了摇头。相处这么久,姚安始终不大明白这一点:“为什么一定要去遵守这些规则呢?”夏风熏熏然,很适合分享一些书上的内容。钟浅锡看着姚安jsg,看着那双天真的圆眼睛。他像是心念一动,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索多玛覆灭的故事。传说中,索多玛是一座矗立在摩押平原上的城邦。那里曾经极其富裕,遍地绫罗。其间的人民却也因此变得自满,耽于欲望。最终正是这些肮脏的欲望,招来了审判。天火降下,把整座城市烧成一片红海。只有少部分信仰坚定的人,能够从索多玛逃脱。而逃离的过程并不轻松。哪怕心里有一点对索多玛的不舍,想要回过头、去望一望那座黄金铸成的城邦,就都会被惩罚,变成一动不能动的盐柱。“那些盐柱将永远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垮塌的城墙,和城内被烧焦的尸体。”钟浅锡语气平静,措辞却形象极了,“这就是纵欲的代价。”故事结束,夕阳应景地垂下一小角,染红了泳池的水面,鲜血似的。姚安听完,整个人都僵硬了。薄薄的熏肉捏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半晌磕磕绊绊吐出一句:“你在吓唬我。”洛杉矶的气温太高,即便泡在清凉的水里,她的鼻尖依旧被热出一点亮晶晶的汗。钟浅锡笑了,伸出手,替她抹去汗珠。“也许是吧。”他温声说。兴许是钟浅锡白天的讲述太过惊悚,让姚安留下了一些后遗症。那天晚上,她睡得不大踏实,又开始做奇怪的梦。梦里除了能够压断脖子的珍珠项链、脚上脱不下来的水晶舞鞋,这下可好,还多了一场大火。烈焰烧在身上,皮肤蜷缩起来,先是变得焦黑,又一片片脱落。姚安大汗淋漓地惊醒,喘起粗气。钟浅锡一向睡得很浅。她一动,他便也跟着醒来。“做噩梦了?”他问。恐惧就蹲在床脚,死死地盯着姚安。她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点头。钟浅锡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胳膊,搂住了她。一下接着一下,安抚式的轻拍姚安的后背。彼此额头抵在一起,分享一片炙热的呼吸。钟浅锡低声说:“你会习惯的。”就像很多年之前,小小的他蜷缩在墙边,全神贯注地背诵书上的内容,去习惯那些恐惧一样。——钟浅锡并不是故意要吓唬姚安。这么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是作为信仰的克制和作为人的本能,从根本上就是矛盾的。两者拧成一股绳,从内而外地撕扯着钟浅锡。经年累月下来,早就把他扯得千疮百孔。而在这个被称作是“家”的地方,在属于他的小鹿面前,或许可以展露一点不堪的伤口。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已经足够。温柔的夜色里,两个失落的灵魂相拥。姚安藏不住事,高兴或是恐惧,心跳声总是会蓦地变大,每一次钟浅锡都能够听得清楚。噗通、噗通。声响渐渐变得沉稳,逐渐和他的融合在了一起。“睡吧。”钟浅锡这才开口,“不要害怕,我在这里。”他的话好像具有魔力。姚安的眼皮开始不自觉地开始发沉,过了不知道多久,真的睡着了。这次她没有再做梦。每当有火光靠近时,就有更暗沉的影子盖了过来,把她拖进黑黢黢的水里。不管夜里发生过什么,天亮之后,狂欢依旧会继续。五月的第二周,那些空洞的渴望,似乎随着体力的耗尽,变得不再那么狰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