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不假,确实如今逐渐懂得陈以容待太子殿下,只是一片为臣的赤诚忠心。
风云跌宕的朝堂之上,前方是万仞远山,他仍能守心中清明,坦荡直面那风霜雨雪。只这一点,便足以让萧嘉淮抛开情爱后,为之钦佩。
陈以容听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赞赏,生出有些羞意,视线挪移道旁侧,难得忸怩道:“分内之事罢了,哥哥不要这般夸赞我,当真羞得很。”
“可这样的夸赞,你担得起。”萧嘉淮抬腕以笔尖点墨,再提笔书下那绢帕之上的乱臣贼子们。
他们与那丞相同谋,为虎作伥。皆该被唾弃、又各个该被千刀万剐。
第46章筹谋
谢城寄书相送东宫,太子一目十行阅。
白纸黑字证如山,太子如鸣惊天雷,指攥墨软节泛白。当即握拳击案,怒不可遏,强压心头火,将那信中朝臣之名皆熟记于心。
他平生最憎挟势弄权者,那丞相不仅与三皇子同流合污,还结党营私,做尽谋逆之事。如今蹈机握杼,只待势乘时。
太子当即出宫,直寻宣辰王府而去,大事将成,无需避人耳目。
书房重地,三人神色凝重,落座而谈。
萧嘉淮不绕千弯,言简意赅,慎重其事:“皇兄此番前来,必是看了那份名单。眼下可有应对之策?”
“实不相瞒。”太子长叹唏嘘,“数日之前,本宫曾暗地遣人劝阻,愿那丞相就此收手,莫要行不义自毙之事。”
“殿下倒是仁善,可他哪里会领情?”陈以容冷笑一声,愈发觉那丞相切齿可憎。
“确实如以容所说,他怙恶不悛,近来更愈发越俎代庖。前些时日听父皇说,丞相曾弹劾我与瑶娘之事,言外之意是讥讽我身为储君,流连风月场所,难为天下表率。”
太子想到此事便烦躁不安。他与瑶娘如今虽两心相知,人在暗地里亦助他行事,可她如今被身份所困,丞相未除之前,只是那清音坊的乐姬头牌。
萧嘉淮觉丞相此举甚蠢:“可那清音坊,不正是他自己所建?就不怕父皇派人暗中查探,怀疑是他故意用美人计吗?”
“他哪里顾得了这些。”陈以容更添愤懑,“若能用此美人计,引得陛下与太子殿下君臣父子离心,到时再奏殿下忤逆之罪,那储君之位自然岌岌可危。”
萧嘉淮亦明他接下来之言,诉道:“而后趁那种局势,联合收揽的群臣,推举三哥为太子。”
太子颇感心寒,是因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兄弟手足,亦是因两朝元老的朝野侧目。谁又能曾知,那长翅帽下是面目狰狞的恶煞?
他又道:“可丞相之心怎会只在于此?纵三哥与他等为谋,若想心安度日,稳居庙堂之高,又可真能闲适?与丞相沆瀣一气,即便他日事成,也不过是要受其摆布。”
丞相坐拥高权俯瞰蝼蚁,于宦交瘴笼的朝堂上,诟谇谣诼于参纵人心,喜极至高操纵臣民的快意——这些皆是瑶娘所道。
想到这里,太子目光坚定,从袖口翻出一叠宣纸,展于二人面前。陈以容与萧嘉淮心生狐疑,纷纷接过一看,这些正是那高帽之人私收贿赂,贪赃枉法的罪证!
“太子殿下,这是?”陈以容不知此信由何人寄与太子,生出几许迟疑。
太子看出陈以容的迟疑,解释道:“这是近日本宫所得密信,是在揭举丞相贪污受贿之罪,桩桩件件天理难饶,最深恶极罄竹难书。”
萧嘉淮仔细翻阅每一封信件,逐渐眉头紧锁:“果真是狼子野心。多年贪污银两建那清音坊,为的就是助三皇子笼络群臣,他日把持朝野。”
他警惕心渐起,复又抬首道:“那斯竟敢如此大胆,恐怕是不久便要有所行动。皇兄,我们不可坐以待毙,需先他一步行事。”
笑面虎,袖中刀,笼络人心,睚眦必报。若放任这等窃食俸禄的淄蠹留于朝廷,插圈弄套掎挈司诈,不知会迫害多少良臣贤子,又有多少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花落人悲?
陈以容平生最憎贪官污吏,遂冷笑一声:“这丞相的位置他坐得够久了,是时候将其斩草除根,让位贤德!”
在岑州五载,他见识过爱民如子的知州。因战乱纷扰,怜百姓苦寒,故而一生清廉。朝堂赈灾之粮,那位知州从未克扣过半分,亦时常拿出陈年积攒的薄弱积蓄,救济无处可归的流民。
那位一城父母官,更让陈以容坚定保家卫国的决心,更让他心系黎民。以至于回归京城后,立誓要为忠君之臣,护佑大齐百姓安宁。
将这丞相与知州两相对比,陈以容更觉那丞相不配为人。
他将茶盏重掷于案,眸现寒光道:“如今这白纸黑字的罪行便是物证,必能定谳小人,叫他踉铛入狱,或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