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手上的镜子是假的,倘若无人觊觎便罢,若再有人偷盗或是损毁,他赴京请罪,正巧把戏再做得逼真些。“集贤楼帮人也是帮己。先生不用放在心上。”话说得多了,恐怕隔墙有耳。想到这儿,秦思狂堵上了岑乐的嘴。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岑乐停下动作,歪过头避开他的唇。“在下仍有一事想不明白。”秦思狂正在兴头上,追着他不放,随口调侃道:“竟然还有先生看不透的事?”“你随身带着泥金扇,究竟是知道去宣州万方钱铺可能会遇上温询询,故留着后手;还是说……仅仅因为它是白曲赠你的信物?”原来岑先生吃味了。不过玉公子纵横江湖多年,应付此事向来是手到擒来。“先生非要秦某把事情说与你听,说了又不爱听,我也很是为难啊……”“公子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还不是只有你知道。”“先生放心,大部分都是实话,当然也有一些是秦某的推测。再说了,”秦思狂将手掌贴着岑乐心口,正色道,“我何时骗过先生?”“方才你不就说了谎?”秦思狂眨了眨眼,鲜少有他听不懂的话。“‘不要,不行’,不是出自你口么,难道不是骗我的?”秦思狂的手还严丝合缝地放在岑乐胸口,他低头一笑,刚要提气发力,外面有人咚咚敲了两记门。这么晚了,花月楼里除了这间雅间之外,早已没了人。何人叨扰?岑乐赶忙抓住他的手,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谁?”“小的奉主人之命,来给秦爷送东西。去到张府,府上人说秦爷在此。”秦思狂想想目前的处境,干咳一声:“劳驾就放门口吧。”“主人吩咐,务必亲自交到秦爷手上。”“好事”被扰,秦思狂心下不悦。岑乐却吁了口气,讨好着安抚了他一番。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雅间的门才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个小厮,手里捧着一个方形漆盒。借着油灯的光亮可见这是一螺钿漆盒,上面嵌着缠枝莲花和知竹眉雀,典雅不俗。盒子本身已是精巧非凡,里面装的又会是何物呢?秦思狂道:“你家主人是谁?”那小厮笑道:“秦爷一看便知。”秦思狂拿过漆盒,掂量了一下,心里已有数。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那把新塘客栈内,他用来脱身的贝母扇。扇骨已串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主人请工匠将扇子修复如初,归还秦爷。主人还说,下次见面,望是山水之间,谈论风雅之事。”小厮说完便告了辞,独留秦思狂捧着盒子站在门口,心中止不住叹息。想他才貌双全,容易沾花惹草,也是烦恼啊。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将他往屋里一拉,紧接着“啪”地一声阖上了门。☆、间章韩青岚几乎是赶在傍晚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逃离扬州城。再待下去,他怕控制不了手里的剑,叫程持血溅当场。比起秦思狂、韩碧筳,他发现还有一种气人的法子,就像一团棉花在眼前,你怎么捶,它也不会喊疼。它不疼,你疼。韩青岚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在他眼里,程持真是千般扭捏,又总是装得万般无辜。而且他不懂拳脚功夫,自己还不能直截了当同他动手。幸好再有十天就是除夕,至少一个月内,他不用再回到这个地方了。离开扬州后,他先是回了趟集贤楼。因为立春是秦思狂的生辰。金裘在准备年货,韩碧筳也忙得脚不沾地。元宵节后就是郭北辰的三十九岁生辰,俗话说过九不过十,韩九爷说要摆个寿宴。但郭北辰认为他这个岁数做寿宴太过张扬。权衡后决定一切从简,当日就在集贤楼宴请两三桌亲朋好友,小聚就好。由于前段日子受了伤,所以在其余人忙得团团转之时,秦思狂独自站在院子里喂鱼,说是忙了一年得好好歇歇。不过在韩青岚看来,让他歇息纯属多余。打自己进门起,秦思狂就笑得难以自已,摆明了是嘲笑韩青岚斗不过程持。连旗风把郭北辰寿宴宾客名录拿给他的时候,都不肯过目,推说让二姑娘决定就好。程家作为两淮最大的盐商之一,程持若没有些能耐,如何摆得平家事和生意?对付韩青岚这样的黄毛小子,还不是小菜一碟。秦思狂贼兮兮地问他,是不是想找哥哥姐姐替他出头,换来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一旁的韩碧筳不咸不淡地说,青岚是正人君子,不屑拿捏人短处。而你是卑鄙小人,岂可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