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秦思狂慢慢悠悠走进门来。他神情倦怠,脚步虚浮,简直有弱风扶柳之姿。站在韩九爷身后的小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金裘回头瞪了小孩一眼,起身迎他。“我的小祖宗,您别装模作样了。郭爷和二姑娘人在应天府呢,您唱得再好也没用,今儿这台戏没看客。”秦思狂这才抬起头来,定睛一看情形,眼里突然就有了神采。岑乐头一次见着他这般少年心性,暗自好笑。金裘朝小楼使了个眼神。小楼心领神会,快步跑出门,不一会儿抱着件皮氅回来,递到秦思狂跟前。岑乐一眼便知那是一件细羊毛皮裘。整张完好皮子做的大氅非常少见,此种细羊毛皮裘已经非常名贵。那毛皮色泽堪比银鼠皮,小楼捧着它毫不费力,看来分量很轻,足见是难得一见的上品皮裘。秦思狂没接,不解地瞅了眼金裘,又看了看韩九爷。韩九爷道:“你二叔去凉州拜会高老爷子,差人送回来这件皮裘。他知道你畏寒,特意将此皮裘送给你,说是产自固原镇。碧筳没有,青岚没有,连我都没有。”金裘跟着道:“小祖宗你可以掂量一下,它不过九两重,却比十件棉衣还暖和。”秦思狂犹豫了会儿,终于接过了皮裘,轻轻抚摸着。他还是没说话,也不知在琢磨何事。韩青岚曾与岑乐闲谈时提过,韩九爷和蔼,郭北辰严肃,所以秦思狂与郭北辰素来不合。金裘打起圆场,给诸人盛饭。“今日周家米铺送来两石新米,诸位尝尝,香得很。”韩青岚对小楼说道:“你先把皮裘送到二哥房中吧。”酒过三巡,寒暄几番,众人说回文惜之事。韩青岚首先开了口:“爹,我带杜学士、李学士走一趟。在他们进入济南之前,一定将他们拦下。”韩九爷道:“你可知他们走哪条路,又在哪里阻拦?”“已经吩咐了狼山、竹西两个分堂去查,明日就会有消息。”“一定走通州和扬州吗,会不会图个万全绕个远路?”金裘摇头:“他们若留在江南,被翻出来是早晚的事。着急离开江南的话,一定会走最快的线路。他们去了济南,我们就很难寻着人了。”韩九爷面色沉静如水,毫无波澜。他从盘中夹了块豆腐,咽下品味一番后,开口道:“那就直接找温时崖吧。”金裘道:“九爷的意思是……”韩九爷饮下最后一口酒,看向秦思狂:“鹅毛雪芳香幽雅,好酒。说来曲阜孔家与我交情不错,孔家家酿酒醇厚甘冽,思狂,你可想尝尝?”秦思狂眉梢轻挑,定定看着他。韩九爷接着道:“你就带青岚去趟济南吧。路上不着急,慢行。若有机会见着温时崖,替我拜会他。”这下连岑乐都不免吃了一惊,韩九爷是要直接找济南温家要人啊。金裘蹙眉沉声道:“九爷,三思啊。”韩九爷摆了摆手:“早晚的事。那位庄子源敢在太仓城掳人,就是认为我们不会轻易与温家起争执,对此事很可能放任不管此事。与其劳师动众在江南围追堵截,不如直接去找温时崖。在山东,没有温家办不到的事。”韩青岚道:“爹,你怕孩儿误事?”韩九爷让秦思狂同韩青岚一道前去,显然是怕幼子年少,稳不住形势,出了纰漏。韩九爷笑道:“去年我和温时崖喝酒时,他就说想见见思狂。再说了,小时候你不是最喜欢缠着二哥么?”秦思狂轻咳一声,打断了韩九爷:“九爷,思狂认为青岚一人可堪此任。”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他这意思,非但自己不想去,还不让韩青岚带其他人。秦思狂继续说道:“由集贤楼少东家出面请温家帮一个忙,能有什么难处?怎么想温家也不会拒绝卖这个面子。”韩九爷思考片刻,颔首道:“好,那就这么着吧。”秦思狂昨日对集贤楼分堂下了命令,要在第二日晌午之前查明文惜的行踪。他与韩青岚、岑乐共同用早点之时,小楼就送来了的消息。他展开字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韩青岚正在吃油条,炸得酥脆得油条咬起来嘎嘣脆。秦思狂看完字条,在指间柔了个稀碎。韩青岚道:“可有发现文惜的行踪?”秦思狂点头,道:“他们二人三天前曾行经常州府。”岑乐挑眉:“二人?”若翎儿所言非虚,庄子源武功平平,那他一人绝不可能出入王员外家无人知晓。如果路上只有他与文惜二人,定是有人暗中帮忙,连集贤楼的探子都无法查明身份。敌人藏在暗处,事情就难办了。看来韩九爷昨日所说的直接向温家要人的做法,乃是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