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咱俩没关系了,劝也没用,趁我还没动手快滚。”顾煜一听这话,火气浇了油似的蹭蹭冒出嘴边烧成狠话,对好兄弟进行无情驱逐。
“不是,兄弟,你再考虑一下……”
“我不考虑!”苏云澈话刚出口,顾煜的信香倾刻燃炸四起,烈焰似的弥漫开来,迫他闭嘴。
不待苏云澈反应过来,顾煜狠急揪住他的领子上稀碎的黑毛,愤然吼道:“我就没有难处吗!萧灼华身体不好,肚子里那个还要折腾他,昨夜吐血到三更,天明时才勉强睡下,到现在还未醒。我不管,我妻月份大了临盆在即,我就是去不得!爱他妈谁去谁去,我要守着我妻!”
“草民知晓了,还请将军手下留毛,这是我夫人亲手给我续的滚边。”苏云澈梗着脖子看着面前武将冒着怒火的眼,虽与顾煜身高相近气势上却矮了半截,唯唯诺诺地弱声说。
顾煜闻言迟疑一瞬,随后气愤地将毛领松开,甩甩手上的几根碎毛。
苏云澈知道不宜多留,垂眼极爱惜地整理自己的衣领,临走时叹气道:“唉,你好歹再想想,毕竟国事为大。”
说罢,苏云澈摇摇头,拂袖而走。
门扉再响,烛影猛晃。
顾煜目光阴沉望着窗外鹅毛飞雪,独自伫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顾煜心神不宁地离开书房,抬头看夜帷蔓延着鸦黑无尽,飞雪千万间苍月皎皎一轮,怅眸微阖忽觉睫上沾了白,从心底渗出的冰凉倾刻便浸透了眼中迷茫。
悄悄来到萧灼华榻前,顾煜轻抚那人紧闭的眼,指尖轻掠过两排黑绒似的静睫,想起幼时自己在萧灼华累极小憩时坏笑着用小手摸他的睫毛,想让华哥哥起来陪他玩。
那时华哥哥睡眼惺忪被弄醒了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把捣蛋的小人儿搂进暖融融的怀里,笑问少爷有何吩咐。
现在的萧灼华睡得很沉,就算有一屋昏黄的烛光衬着,仍是掩盖不住从病骨透出的疲乏苍白。
顾煜感到无法言说的失落,放下纱帘茫然转身,走到桌前捧起常备的兵书,却再没了翻阅消遣的心思。
拎一壶冷酒,披一件薄氅,顾煜独坐在门外石阶,任凭如渊大雪醉杀寒彻心扉的夜,仰头闷饮抽刀断不尽的愁上更愁。
琼芳堆阶又砌玉墙,流风卷絮更激银霜。疑是九天倾泄无垠汹涌叠浪,聒碎了年少将军心间胜铁的雄关漫道。
自己何尝不担忧大夏百姓呢,可是萧灼华和孩子再也经不起分毫意外。
不知过了多久,雪落渐缓,月照愈晰,身后门缝透出一缕亮色。顾煜惊愕回头,屋内暖光不偏不倚照在脸上,看到雕扉半掩中,萧灼华含笑凝视着阶上呆坐的他。
泄墨发披散及腰,桃花眼柔情带潮。萧灼华如小时候一般轻抚顾煜的脑袋,勾唇隐忍地眯眸微笑。只见他身着广袖拖尾的青蓝外袍,衣摆缀满银纹,如同旋开了一地浮萍扬花。腰腹处臃肿得已经系不住衣带,内里珠白暗纹的丝纺绒衣宽松地笼着高耸圆润的肚子。身上似是坠得难受,堪堪支着后腰的那只手紧攥着衣料,看着别扭又可怜。
“咳咳,少爷穿得太薄,冻坏就不好了。”酒影朦胧里,萧灼华捂嘴咳嗽两声,将左臂搭着的毛领厚衣抖落开为顾煜覆上,随后小心地托住肚子挨着他坐下。
“哥……你好了?”顾煜看着神色清明的眼前人,顿时又惊又喜。
“嗯,”萧灼华依偎在顾煜肩头勉强笑着,身上却不由自主有些发抖,“想不想我?”
“想。”顾煜高兴之余忽念他怀胎体虚,久病未愈,顿时心下担忧道,“进屋吧,你不能受凉。”